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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開爐定炎色

  朱厚照耳邊仿佛響起銀子碰撞的妙韻,眼前也恍惚看到工業時代來臨的大潮。


  技術、工藝、人手都有了,應該幹什麽?

  開爐!


  這一回不煉丹了,改煉器。


  朱厚照要燒製一爐骨瓷出來,震一震這些合作小夥們和徒子徒孫們。


  高嶺土中加入動物骨粉,製胚鍛燒後就能得到像玉一樣的骨瓷。


  透亮,華麗,潤澤,它的堅韌度比一般的陶瓷高,可以製得十分輕薄,質感一流。


  可大批量生產骨瓷得有天量的骨粉,在這個大部分人一年到頭吃不上兩頓肉的年代,不可能收集如此多的動物骨骼。


  還好,朱厚照有招,找來石灰岩就好。


  高溫鍛燒石灰石便可獲得骨粉,因為骨粉就是氧化鈣。


  石灰石是碳酸鈣,經過一千攝氏度以上的高溫鍛燒,排出二氧化碳,剩下的生石灰就是氧化鈣。


  這是九年義務教育裏的化學內容,在幾百年後不起眼,可這招在大明是“仙法”。


  這個鍛燒的工藝不僅僅能製造骨瓷通過海貿刮錢,也能用於升級印刷業。


  在同等的溫度條件下,急促烘焙高嶺土和“骨粉”的混合物,得到的粉末製漿均勻塗抹到紙上,烘幹後就得到了光滑韌質且易於印刷的銅版紙。


  銅版紙不僅易印刷省油墨,還耐貯存不易蛀,因為表層的釉質不招蠹蟲。


  在電器時代來臨前,掌握了紙張和印刷,就掌握了這個時代的知識傳播途徑。


  所以攻關這一道工藝,能解決好幾個行業的大問題,關聯著文明的躍進。


  而跳躍這一步的基礎,就是對溫度的掌握。


  薪火相傳,可不就是傳承發揚燒火的技術嗎?


  別說在明朝,哪怕邁入了核能時代,能源的獲得方式依然是燒開水,區別隻在於用什麽燒以及用什麽技術來燒。


  為什麽朱厚照對金沙僧那麽重視,因為金沙僧是這個時代玩火的頂尖高手。


  燒製紫砂陶需要比製造普通陶瓷更高的溫度。


  普通的陶瓷有八百攝氏度爐溫即可,紫砂陶則需要長時間過千度的高溫涅槃。


  高溫能讓陶土燒結融化,形成一道流釉,讓紫砂耐熱、隔水,強度更高,手感和感觀更好。


  因此紫砂不易帶上普通陶器燒灼之後的火焦味,且不易被茶水滲透。


  這樣泡起茶來就不會串味,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茶葉的清香和水質的甘甜。


  這小小的燒開水技巧,決定著文明的高度,也是朱厚照給弟子們上的一堂課。


  “老禪師用精炭獲得高溫,方法很妙,然後我們就該想一想,為什麽木炭比木柴燃燒溫度高?”


  題目出得太難,一下子冷場了。


  不要緊,朱老師善於啟發:“火焰是分層的,最外麵的看不到,無色,中間由深紅色過渡過淺黃色,內裏是淡藍色,色彩分層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氧氣的濃度不一,燃燒的程度也不一樣,外麵最熱,中間次之,焰心因為供氧不足所在燃燒不完全。”


  楊慎搶了個頭彩,氣宗已經做過燃燒和分離氧氣的實驗,有這個認識也不奇怪。


  有了這個答案,那麽最初的答案就很明顯了:“就是燃燒程度的問題,同樣的氧氣供輸,精炭燃燒時能吸收更多氧氣參與反應,因為精炭含的雜質少,而木柴有大量的雜質和水份。”


  一眾弟子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最先悟到的楊慎被朱厚照反手丟了個任務:“很好!用修深得為師真傳,工春的基礎課就由你來補。”


  王廷相不但沒笑破肚皮,反而有此鬱悶,這個小師弟別不是又被楊用修搶了去。


  當師父的裝作沒看見,繼續裝……上課:“那麽這個辦法能不能用在其它更易獲得的燃料上?”


  王廷相忘了苦悶,他煉過鋼,受到了啟發:“石炭,將石炭像木柴一樣焦化,石炭易得,比木柴更便宜。”


  朱厚照鼓掌:“好,焦炭就由子衡來負責,焦炭的燃燒值比精炭更高,得到的溫度也更高。”


  王尚絧也找到了表現機會:“師尊,窯體應重新沒計,除了鼓風灌入氧化,窯體的結構和氣流應該也有文章可做。”


  手在空中劃了個太極陰陽魚:“在高溫下,分離出來的二氧化碳和氧氣是會對流的,二者比重不一樣,如果改變窯體的結構能方便氧氣的流通,燃燒就會更充分,錦夫開竅了,就由你設計新窯體。”


  還給了王廷相點好處:“子衡,這個窯體就是個典型的燃燒室啊,想想熱動機該怎麽弄?”


  王廷相由席地據坐骨碌一個側滾製起身:“師尊,熱流推動活塞連杆,像水力機一般?”


  朱厚照怡然點頭:“不錯,想到點子上了。”


  又鄙視了王廷相一眼,怪不得小師弟們都不喜歡他,髒兮兮的不上相啊!白瞎了廷相之名。


  工春卻沒有嫌棄王廷相邋遢,而是很殷勤地上前幫他拍打袍服。


  一邊拍還一邊舉一反三:“師尊,按這麽說通過觀察火焰的色彩也能判定……那個溫度?”


  朱厚照不能再滿意了,給了工春一個嘉許的目光:“說得對,肯於開動腦筋擴展思想是邁向成功的重要一步,但最重要的還是實驗,去著手吧!”


  弟子們動力滿滿,當師尊的可翹足而待。


  隻是一爐小窯,弄起來也快,朱厚照也隻在和尚廟裏憋屈了兩天,

  畢竟是儒士弄出來的家廟,說是苦讀,居所也是精舍,隻是沒了依紅偎翠罷了。


  當然也跟著金沙僧一起吃齋,有味精的齋宴味道也差不到哪,就當清腸胃。


  但長期的和尚當不得,上火。


  這也是爐火點燃後金沙老禪師的看法。


  “陛下果然學究天人,所用火法,爐溫高過老衲所行之術不少。”


  老禪師也不好意思稱貧了,老倒是真老,不斷地揉摸頭上的戒疤。


  疤痕上重新長出來的皮膚比較嫩,對溫度十分敏感,爐溫高了一大截,金沙僧不好受。


  年紀不大的朱厚照被帶歪了,也負手擺起了老學究架子,一邊看溫度計一邊掐手指。


  算數呢,輻射溫度也可以推導熱源溫度的:“高了大約八百度,這一爐應該能出寶器,子衡,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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