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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栽進風雨

  一道閃電掠過,在金碧輝煌牆麵勾出一道短暫雪亮的光芒。


  曾煜尚沉浸在滿心滿壞的喜悅裏,手機裏清淡如水的詢問再度傳來:

  “要不要見?”


  “當然要!”來來回回在屋裏轉著圈,話一出口,一手反複撓著頭的他片刻又反應過來:

  “你會這麽好心安排我們見麵?不怕我把她帶走嗎?就衝秦慕清的仇,你也不可能讓我如願。秦縱遙,你打的什麽主意?”


  輕漫又閑適的輕笑淺淺低低的傳來,秦縱遙像在吸煙,傳來長長吸入然後輕吐出來的細微聲響。


  “聰明,我當然不可能讓你把她帶走,見個麵而已,未嚐不可。不過,這是一筆交易,見與不見,隨便你。”


  酒精帶來的暈眩逐漸退散,曾煜慢慢坐在沙發裏,心情和外麵的雨滴一般嘈雜。他當然清楚,和秦縱遙肯定沒有劃算的買賣,可是,之盈啊,這麽多年,自己不就是想著再見見她麽?當年自己過於急切冒進,性格也不知道收斂,若是可以重來,自己還是有信心讓她多給些機會的!

  “怎麽交易?”


  外麵的雨聲似乎正在小去,曾煜盤腿而坐,心裏則快速盤算著,究竟有沒有可能將計就計。


  “簡單。我的人會去接你,隻要你帶他們兩個去一趟你們家的工廠,然後,他們肯定帶你去見之盈。”


  “我家工廠?靠,你該不會想炸掉我們家的工廠吧?”


  每每想到秦慕清上回故意安排的炸彈,曾煜難免心有餘悸。


  相比匕首帶來的疼痛,那可是能將人炸得屍體橫飛的玩意兒。


  “幼稚!如果想炸你家工廠,需要喊你去嗎?再說,如果這麽做,你覺得我能全身而退?”


  “秦慕清上回不是做了嗎?”曾煜還是不能釋懷上回的驚險。


  “他是他,我是我。算了,你這麽不痛快,我還是……”


  “慢著!”


  多少還是了解他是在以退為進,曾煜卻始終狠不下心拒絕。


  想了想,他還是不放心的問:


  “上回秦慕清也是用見之盈的借口誆我過去,這回,該不會又是故技重施吧?”


  “我的人,會給你帶一封之盈寫的便箋。她的字跡你應該還有印象吧?不過,我得先提醒你,這些年,她過得很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淒慘,因此字跡並不如當年那麽流暢優美,不過好在總體框架還在,你若真那麽惦記她,就應該認得出來。你可以看過便箋,再決定去或不去。”


  “淒慘?怎麽淒慘?為什麽會淒慘?”


  盡管有過無數女人,對曾煜來說,歐之盈卻是他生命裏無可取代的存在,好像一朵聖潔的雪域蓮花,沒有另外的女人可以比擬。正因如此,他當年才會不顧一切的強占了她,其實,誰也不明白他其實是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她,害怕她投入別人的懷抱,更害怕她離開曾家的範圍,從此連說一句話也不能。


  後來發生那樣的事,他也有過後悔,後悔為什麽會那麽衝動暴戾,後悔那天為什麽沒有立刻跳下去救她。


  他不是不好奇這些年她去了哪裏,生活得怎麽樣,是否還痛恨自己,所以一聽到她過得不好,他心疼得不得了。


  “這些等你親自去問吧。”


  “可是……”


  曾煜欲言又止,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偷偷朝外麵打量。


  秦縱遙像是猜到他的顧忌,不疾不徐道:

  “我聽說最近曾叔父限製你出門,放心,他現在在赴一個約,不在家。至於看著你的人,你不會沒有辦法……”


  若有若無的輕蔑激起曾煜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他氣呼呼的打斷:


  “我當然有辦法!這麽晚了,你的人什麽時候到?”


  “十分鍾之後。另外,你家工廠那邊……”


  “你也說了,是我家工廠,難道還有人能攔著老子不成?”


  “好。十分鍾之後,人會準時出現在你家別墅前。曾煜,你對之盈做過的事,也是時候親自來個了結。”


  曾煜的一顆心完全沉浸在待會兒見到歐之盈的各種幻想當中,完全沒有仔細聆聽秦縱遙最後一句話背後的含義。


  他沒有看到,遠在數裏之外的山水茶莊,掛斷電話的秦縱遙立在二樓陽台的斜風細雨裏,一抹冷雋的笑容在嘴角浮動。


  “肯定他會去麽?我怕他……”同樣麵容冷雋的莫一遲疑問道。


  “沒有把握的事,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怎麽能做?隻要他如約給於嘯開門,接下來的事,由不得他。”


  “那就好。老曾家這對父子,今晚是要雙雙栽進這場風雨裏了。”


  ——*——*——


  同一時間,城東公寓。


  這是於佩借宿的第二個晚上,兩人照例各自做了幾樣拿手小菜,準備開吃時,陳雪披風帶雨趕到。她沒有多說,但何盡歡心裏明白,陳雪是過來保護自己的,縱遙在今夜肯定有不小的動作。她就什麽也不問,招呼陳雪,三個女人一道開吃。夜闌人靜,風吹雨打,飯後三個人邊吃零食水果邊看電視邊聊天,聊著聊著,喝得微醺的於佩忽然往沙發裏落寞提問:

  “盡歡,你說,梁澤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我再好好爭取一番?”


  陳雪正在剝橙子的手驀地止住,她當然知道梁澤對太太的心意,於佩忽然這麽一講,多少有些尷尬啊。


  她剛要開口,身穿一條本白色直筒睡衣的何盡歡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微笑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怎麽,又被拒絕了?”


  何盡歡溫柔回應,語氣淡淡淺淺,沒有絲毫尷尬。


  年少的烏龍相識到如今的親密相處,她比旁人或許更了解於佩,在她瀟灑張揚的外表之下,其實是一顆單純無邪的心。她深知梁澤對自己懷有一腔情意,還能跟自己討論這個問題,不是試探,也不是有意要引起尷尬,而是知道自己的決定,且真心拿自己當朋友。


  梁翹坐的是獨個沙發,她成躺姿臥在裏麵,正對掛壁曲麵電視機,兩隻塗著鮮豔甲油的腳丫子吊在那裏晃來晃去。


  心裏頭難免有些堵堵的不暢快.感,於佩自嘲道:

  “是啊。南京有一場難得的醫學研討會,不少國外專家也會參加,我從院長那裏唬來兩張邀請函,想著喊他一起去,結果人家委婉的拒絕了。你不知道,他那樣子,活脫脫好像我會趁著一起出去的難得機會,把他生吞活剝不可。靠,我難道看著像那種生猛撲倒的類型嗎?人家從來隻有色心,沒有色膽好不好?”


  酒入愁腸,話難免多了些。


  聽她這麽叨叨抱怨,陳雪忍不住無聲的笑了。


  何盡歡則起身,端起一盤顏色鮮亮好看的橙子走到她麵前遞過去,順勢坐在邊沿:

  “你啊,人家說不定沒那麽想,全是你獨自在YY。他大概是……”


  “怎樣?”


  於佩從嘻嘻鬧鬧的相親節目中抬眸,醉眼瞅著眼前的白色身影。那天心緒低落,梁澤曾問,假如他提早些遇到的盡歡,譬如也在十五歲,很多事情,是否會有不一樣?當時自己裝作大大咧咧的笑,說這個問題或許老天爺也沒有答案。其實呢,當時心裏想著的是,若是自己早盡歡一步遇到他,或許也會不一樣呢。


  “大概是……”


  何盡歡斟酌著,菱唇抿了又抿,終是沒有張開。


  他大概是和自己一樣,對曖昧無感,在不確定的時候,不會給予對方任何一點希望。


  “他是心思溫存又堅定的男人,在不能確保給你幸福前,大概不會做出任何逾越或莫名舉動。於佩……”


  仰頭飲盡高腳杯裏最後一小口紅酒,於佩望著燈光明亮的燈盞,傻傻笑道:

  “我明白了。在沒有放下對你的那份感情之前,他不可能接受任何其它人靠近。”


  “我……”


  “喂……”


  於佩搖搖晃晃坐起,湊近身前被發絲半籠的細白容顏,瀟灑晲道:


  “你該不會要說抱歉,對不起之類的話吧?咱們什麽關係,這種客套虛偽的話就沒有必要講啦。想當年,我還打過你一巴掌呢,老天爺大概是故意在回敬我。放心好啦,我想得很開,隻不過就是偶有鬱悶而已。來,快給我說說,你是怎麽一路堅定執著的將老秦拿下?就當給姐姐傳授經驗嘛。”


  “少拿我打趣。”


  見她又去倒酒,何盡歡沒有阻止。


  如此陰鬱又壓抑的天氣,壞情緒很容易占據心房,何況於佩對梁澤,大抵是真的動了真情。


  “我們之間的事,你知道得還不夠清楚嗎?”


  “不清楚啊。”於佩好整以暇的搖晃著紅光瀲灩的酒杯,促狹的眨了眨眼睛:


  “譬如,綠裙子那天的吻,你有沒有激動得發抖啊?還有還有……”


  夜色在嬉笑中漸深,窗外的雨勢終於小了些,變得淅淅瀝瀝,猶似春夜。


  三個人慢慢都有些疲憊,卻誰也不想早早睡去。


  醉眼朦朧中,於佩側頭看向細腕支額,腹部微聳的女孩,道:


  “盡歡,你擔心麽?”


  “嗯。”何盡歡柔柔一笑,而眸底盡是一片堅定之色,手自然撫上溫熱流動的腹:

  “但是我相信縱遙。我們啊,還沒來得及好好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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