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永失吾愛
“老板娘”三個字讓何盡歡臉色緋紅,不由想起求婚那晚秦縱遙所說同樣的三個字。
拎起包,揮手和同樣在收拾東西的兩個男同事道別,直到走出辦公室,她才輕啐一口,鼓起腮幫子道:
“不要在同事麵前亂講啦,以後我不好做事嘛。對了,縱遙怎麽突然去了京華?”
“看,看,還開始批評我了,這不是老板娘風範是什麽?”徐唐兩手一攤,雖然連日來為籌備訂婚儀式忙得腳不沾地,可是,打心眼裏高興的他不覺疲憊,精神比上回為她失蹤而忙碌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整個集團誰不知道你們訂婚呀,再說,縱遙特意交代,儀式完畢後,你們去旅遊時,我還得負責向整個集團派發你們的訂婚禮。”
“啊?”
說起旅遊,何盡歡頓時生出心馳神往,秦縱遙讓她隨便挑地方,不用考慮時間和其它問題。
她本來想裝一回文藝範,去集景色和底蘊同樣豐富的歐洲,結果遭到於佩和白玥的雙雙白眼。她們說歐洲雖好,這個時節卻不適合兩人蜜月出行,去過不少地方的於佩建議她選擇巴厘島,俗是俗了點,可是得天獨厚的環境肯定能讓他們沉醉,而且,她還色迷迷的補充,巴厘島氣溫適宜,除開泳裝,平時也穿得清涼,有助於情感蓬勃的男女隨時啪啪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於佩接觸次數多起來,白玥也變“壞”了。
她興奮的打趣他們一定要嚐試水中啪啪啪,碧海藍天,身心交融,光想想就覺得美妙到極點。
“怎麽了,不舒服嗎?臉怎麽這麽紅?”
下到車庫,徐唐率先走出電梯,見她神色懵懂臉紅欲滴,緊張道。
還有兩天就是萬眾矚目時刻,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什麽岔子呐。
“沒事,沒事。”哪裏好意思把她們兩個色女的話講出來,她坐進副駕駛座,把思緒投回之前的關注點:
“整個集團的人都有禮物嗎?抱歉,這些事全麻煩你在打點,我一點兒不知情。”
“你不知情是對的。”
車緩緩駛出黑黢黢的地下往右拐,秋日夕陽澄燦如金,道路兩旁的高大綠化樹染上了季節的深綠。
徐唐將車穩穩並進等紅燈的長車流,繼續道:“要這些瑣事全得由你親手操辦,到那天,隻怕根本沒體力堅持完整個儀式。況且,縱遙哪裏舍得你這麽操勞嘛!還有,總裁訂婚的大喜事,集團肯定要人人有禮嘛,東西全是縱遙親自過目挑選的呢。至於你擔心以後好不好做事,以我對歐誌華的了解,嗬嗬,請放一百個心,別說是你,就是縱遙本人,他該甩臉還是一樣甩臉。”
通過這些的相處觀察,何盡歡對歐誌華有了一點了解,他是典型的技術性人才——
什麽叫典型呢?
就是鑽研技術把控質量提高具有鍥而不舍的極大熱情,但是,對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底下人做得好,簡單誇讚,做得不好,暴風驟雨。
而且,除開本部門研發、監測質量等分內事,他對其它部門的人和事全不感興趣。
她曾部門內另一女同事錢姐說過,大概前年吧,市場部和銷售部雙雙發難,認為所開發的新產品不夠潮流,不夠新穎,完全無法適應市場,因此和梁氏正麵交鋒時占不了多大優勢,結果,當著秦縱遙和所有集團部門主管的麵,歐誌華以一挑二,有理有據的分析產品的健康優勢所在,至於不夠潮流銷量提不高,他直接甩了句:請市場部和銷售部不要回避責任,把業績問題一股腦兒倒過來,作為技術主管和質檢部經理,他隻對職責內的東西負全責。
據小道消息稱,市場部銷售部兩個部門主管臉都綠了。
當時,秦縱遙沒有任何表態,不久之後,兩個部門主管先後裁撤。
從那回起,集團內開始盛傳歐誌華是又臭又硬的石頭,除開新晉員工,老員工一般對他掌握的研發和質檢全部敬而遠之。
“歐總其實沒有他們說的那麽恐怖啦,就是不喜歡說話。”
盡管看到本人難免有點怵,始終關注秦氏的她卻知道,若非歐誌華,清心茶不會有更新添加,集團的質量也得不到堅固保障。
車駛過紅燈,徐唐輕輕點頭,實事求是道:
“是啊,他是上一代技術宅嘛。噢,你剛才問縱遙怎麽去京華,燕禦年提出請你們兩吃飯,他正好有事相商,所以提前開車過去了。”
居然要和潭城鼎鼎大名的“秦燕雙帥”一起共進晚餐嗎?
何盡歡情不自禁犯了幾秒花癡,眼睛晶亮晶亮的,宛若兩枚散發光彩的珠子。
“為什麽突然請吃飯呢?”
咳咳咳,瞄見徐唐投來“一眼看穿正犯花癡”的鄙視眼神,她趕緊斂神,哼,這家夥,他難道就沒有流口水的時候嗎?
“他好像要去非洲,說提前預祝你們訂婚快樂。不過,燕禦年這個人行事素來沒什麽周章可言,經常想起一出是一出。”
“這叫灑脫呀。”從前看過的八卦在腦海裏翻滾如沸,她開始有點期待見到燕禦年本人。
“言下之意是縱遙不夠灑脫?”
“呃……”
徐唐這個人,有時真是細心得要命,而且十分擅長抓人話語,不用想,肯定跟縱遙學的。
何盡歡暗自腹誹,揚頭噘嘴:
“我可沒這個意思,哼,你要敢去縱遙那裏亂說,小心我以牙還牙。”
“好怕怕啊,得罪了可以吹枕邊風的人。”見她說到最後還真做出咬牙切齒的模樣,徐唐撲哧一笑,停頓片刻,卻又正色道:
“其實,我內心不知道多希望縱遙可以灑脫些呢。”
車窗外的清秋光芒正在逐漸消淡,年複一年的城市繁忙又悄然上演。
幾樹墜滿細密淡黃的桂花樹一閃而逝,聰慧如何盡歡,旋即明白徐唐何出此言,頭靠在椅背上,悠悠道:
“是啊,我也希望。”
我也希望他有朝一日不用背負那麽多,不用顧全那麽多,做一個灑脫輕鬆的人,盡情享受生命裏的各種美好。
包間依舊選在上回的烏斯懷亞,因是燕禦年做東,一應菜肴全是他點的,盡是些奢侈名貴的菜品。雖然花名在外,燕禦年卻是一個極有分寸感的男人,互相禮貌問好後,他再沒有單獨挑起過話題與何盡歡搭話,大部時間是兩個男人低聲閑適的交談。為了很好的把自己塞進禮服,最近一段時間何盡歡都在乖乖聽從Jack的指示,少吃,因此有充裕的時間來打量眼下潭城兩位聲名鵲起的男人——
和秦縱遙的清雋孤傲不同,眉眼深邃的燕禦年穩重成熟,若說前者是冷月清泉,後者則是烈日長風。
恍惚聽到他們在談什麽節目,低頭剝開一枚極地明蝦送入嘴裏的何盡歡再抬頭時,燕禦年正在笑。
兩個深深酒窩在略顯粗獷的臉頰旋出,他含笑朝秦縱遙舉杯,模樣別提有多迷人——
難怪能招惹那麽多女明星前仆後繼,除開財勢,這個男人本身還是具有不小的吸引力吧。
“這麽多年,我很少能和人聊得這麽開心,尤其是男人。秦總,我自罰一杯,後天晚上,恕我無法親自出席二位的好日子。”
飯畢,燕禦年突然跳轉話題,說完,把酒杯內的暗紅液體悉數仰頭飲盡。
“燕總客氣。你不能來,是我們的遺憾。”
滿滿一杯,滴酒不剩,如此豪爽誠摯的歉意,秦縱遙心神領悟,一廂握住何盡歡的手,一廂同樣舉起酒杯。
許是喝得有點多,無法言喻的落寞在燕禦年的俊臉上升起,他又咕隆咕隆喝下兩杯。
送到門口,醉意熏染的他望著相攜而立的一對璧人,伸手拍向秦縱遙的肩頭,這是兩個男人間今晚唯一熟絡親密的動作:“提前祝福二位恩愛永久,白頭到老。秦老弟,好好珍惜身邊人,不要像我一樣……”他打了個酒嗝,伸出猿臂撐向牆壁,服務員想上來攙扶,被他拒絕,“不要像我一樣折騰,最後……最後永失吾愛,心如死灰。”
何盡歡稍愣,不知為什麽,聽到最後一句痛心疾首的話,心裏竟閃電般劃過一絲不祥之感。
呸呸呸,燕禦年說的是自己呢,我代入個什麽勁兒。
似是感應到她在想什麽,秦縱遙右手攥得更緊,輕淡又堅定道:
“我不會。燕總,你醉了,我們先回去,改日再約。願非洲之行如願以償。”
眼神示意等在不遠處的服務員和助理來扶燕禦年,秦縱遙牽著她掉頭離開,身後傳來燕禦年哀怨而痛苦的低鳴。
他是想起在北京消失的戀人了吧?
緊緊挽住身邊男子的手臂,何盡歡抬頭看向秦縱遙,神色淡定的男子回以溫存一笑。
隻是,誰又能想到呢,兩天後的訂婚禮,竟真成了一場近似“永失吾愛”的場景。
所謂一語成讖,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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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恩醫院。
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梁澤立在窗前,出神望著窗外的層巒疊翠和漸染秋意的各色花卉。
下午三點多,藍天如洗,清澈像得一塊巨大的水晶,陽光懶懶照下來,空氣裏傳來陣陣不知名的果香。
“梁醫生。”
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來不及收拾桌麵那一封烈紅似火精致喜氣的訂婚請柬,他索性立在原處轉身,原來是化驗科小劉。
“什麽事?”他朝小劉溫和笑笑,原本水般潤澤的麵容略有幾分憔悴。
“陳雪梅病人的所有檢驗報告已經出來,孫主任說,您特地跟他講過,有關病人的檢查結果全部要交給您。”
耳旁掛著一次性口罩的小劉遞過來一摞厚厚的報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