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衝鋒陷陣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父母留下的這套房子是在有些年頭又臨靠大馬路的小區裏，隔音效果較差，依稀聽得到外頭一輛又一輛車嘶嘶劃過。
兄妹兩四目相對，默不作聲。
忽然，徐樺咯咯咯笑起來，不緊不慢收回手臂，半是含酸半是譏諷道：
“要一個女人衝鋒陷陣，算哪門子認真？別以為我猜不到幾分他的心思。”
皺眉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徐唐有種預感，今晚的自己，大概要為這場談話而睡不好覺。
“不要自作聰明。至少，在我看來，何盡歡對他是特別的。”
“特別？”徐樺走回暮藍色布藝沙發旁，又扔了一顆櫻桃到嘴裏，“是啊，挺特別的，畢竟他從前沒拿過女人當槍使！”
“徐樺！”
徐唐氣極，低吼一聲，這話要被秦縱遙聽到，甭說徐樺，連自己也不知要麵臨什麽。
“好啦好啦。”徐樺端起櫻桃碗，婀娜走到哥哥麵前，仰頭撒嬌道：“我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這不是見你是我哥嗎，換別人，能這麽不小心？何盡歡既然進秦氏，當然得做出點貢獻，很好理解。那個缺心眼的丫頭，縱遙是什麽人，能被他收服？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呀，等著看好戲吧。”
淡紫身影閃進掛著一張巨幅瑪麗蓮·夢露海報的房門，徐唐拍拍隱隱作痛的額頭，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神經又開始運作。
片刻之後，他拿定主意，對著妹妹的房間長久注視，輕輕喟歎：
“是她缺心眼還是你缺心眼，徐樺，你看清楚了嗎？”
——*——*——
最終，何盡歡還是在合同上簽了字。
搞定學校的事搬回從前的宅子後，除開去雅恩探望外婆，她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力以赴惡補與嘴甜甜相關的一切資料知識。
溫度持高不下，每天曬得全城熱爆，和出去投簡曆找工作相比，蝸居學習的日子還算舒服度比較高的。
她還沒有拿到具體上班日期，估摸連續三天沒有現身的秦縱遙正在安排。
想到他一旦把自己的任命宣布，隨之便是各種可能的狂風暴雨，她的心始終不那麽踏實。
這天剛好是為秦慕清在秦家老宅接風洗塵的日子，臨近四點，從午後昏昏欲睡中掙紮出來的她還是沒有接到秦縱遙的電話或短信。才想著要不要問問徐唐怎麽回事，說曹操，曹操到，門外頭響起滴滴喇叭聲，推開臨路玻璃窗一看，灰色帕薩特正泊在門口。以最快的速度將些女孩子的雜物塞進背包，她衝下去，拉開車門，秦縱遙並不在裏麵。
“我先帶你去換個裝。”徐唐邊發動車子邊回頭道。
“會有很多人嗎？”
還用得上換裝這麽正式，何盡歡莫名緊張。
也是，能不緊張麽，馬上要與傳說中的秦老爺子，態度不明的秦慕清及其母親一起用餐。
不難想象，對名不見經傳的自己突然成為秦縱遙的女友，老爺子的態度恐怕一萬個不讚成。
徐唐搖搖頭，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人不多，可全不是好應付的主。
“縱遙先回去了還是……”
“還在大樓辦公室裏呆著。”徐唐猶豫片刻，還是實話實說，“他心情欠佳。”
一聽他情緒不好，何盡歡頓時擔心不已，俯身擠進前排兩位置中間，關切又焦急的問：
“發生什麽事了嗎？”
“是即將發生什麽事。沒有得到他的允許，恕我現在不能透露。你別擔心，他其實早料到了。”
他的回答聽起來玄之又玄，何盡歡知道再怎麽也撬不開死忠之人的嘴，隻好作罷，除開緊張，又多出一分擔憂。
換裝地點在城市中心的一家名叫“麗人”的高檔私人會所，除開會員VIP，從不接外客散客，是潭城中闊太太富名媛青睞有加和頻頻光顧的所在。會所以豪華而誇張，鮮亮又藝術的巴洛克風格而顯得別具一格，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繁複精美，初初看上去會覺得稍顯淩亂，若能沉心仔細欣賞，會發現所有看上去的不規則深具浪漫主義風格，親手打造它的必是想象力豐富，視野開拓，高審美標準的人。
何盡歡慢慢走在以明黃，純白，純黑三色為主打的通道裏，不由為身上穿的輕簡漸變色連衣裙感到些許慚愧——
貌似，除開和嘴甜甜相關的一切，自己還應該在穿著打扮狠下功夫啊。
“就知道你打扮起來跟沒打扮一樣。”
一間掛著金色“鑽石VIP”銘牌的門口，膚白唇紅的Jack背靠雪白牆壁，兩條腿懶懶交疊，雙手環抱胸口，好整以暇的打量邊走邊看的她。圓圓的無框黑色眼鏡，頭戴白色窄沿帽，粉紅色襯衫，白色西褲，他依然打扮得騷包入時，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相見，他的姿勢和眼神中沒有從前那份高高在上的倨傲，估摸著是看秦縱遙的麵子。
“Hi，Jack。”何盡歡稍有驚愕，Jack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怎麽哪哪都有他。
“奇怪我為什麽在這裏？”他把門往內一推，身子鑽進去裏邊，頭往後仰，挑起兩道修飾過的眉，自問自答：
“笑話，我的店，我為什麽不能在？”
他的店？
她忙不更迭跟進去，發現空間甚大的裏麵還站著兩男兩女，俱穿著線條簡約綴以華麗小裝飾的黑色製服。
Jack懶洋洋坐到沙發裏，朝站成一排雙手背後的店員努努嘴：
“天生不麗質，所以，給我捯飭得精致點。”
“是。”
四個店員回答整齊又響亮，何盡歡根本來不及問什麽，就被其中一個畫著無瑕淡妝的女孩拉到白色寬闊皮椅裏坐好，接下來，四個人開始在她的頭發、臉部、脖頸進行根本沒法兒一一詳細描述的捯飭，早習慣Jack冷嘲熱諷風格的何盡歡並不計較他的話，趁揉啊擦啊拍啊告一段落，被敷上芳香又滋潤的麵膜，她小弧度張嘴，言語不清道：
“Jack，你沒有為縱遙工作啊，還以為……”
“還以為我簽了賣身契？”Jack隨手抓起一本雜誌翻看，二郎腿翹得高高的，“我倒是想簽呢，你家秦大少爺不讓。”
“啊？”可以請他為尹天誠擔任總助，又不讓他為自己做事，實在太奇怪，“為什麽？”
“去問他。”
Jack頭也不抬，三個字利落打發回去。
幾秒鍾後，他想起什麽似的，起身走近，低頭細看仰靠在椅背上、隻露出兩隻清澈眼睛的人兒：
“難得你和他沒成雙入對，何盡歡，我再免費給你上一課吧。”
“你說。”根據判斷，秦縱遙和Jack關係應該不錯，他說上課，絕對不會坑自己，況且早見識過他的本領呀。
“身為女人，你必須知道自己所有的長短處，長相，身材，性情，智商，情商等等，這些全部占上風的毫無疑問是人間尤物，全部中等的意外著著平凡不起眼，全部下等的，嗬嗬，請考慮重新投胎。老天爺吧，其實挺鍾情中庸之道，所以尤物和需要投胎的是少數，中等的是絕大多數。你，毫無疑問屬於此列。那麽，一個方方麵麵中等的女人該怎麽更進一步呢？”
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些，何盡歡頗感意外，不過還是認真聆聽著。
“怎麽做？”她讀懂Jack眼底孩子般的期待，追問道。
“簡單啊，每個方麵進行提升。針對秦大少爺此個案來說，我認為，撇開容顏修飾思維提升，最重要，知情識趣。”
“哦。”
到底怎麽個知情識趣法，何盡歡特別想問上一問，畢竟，對他的過去所知甚少。
悄無聲息退出去的店員又神不知鬼不覺的走了進來，兩個女孩小心翼翼揭去她的麵膜，另一個長相有幾分像韓國影星玄彬的恭謹請示：
“給她選哪件禮服，我們意見不統一。老板，您看……”
“這個不用你們操心。”Jack一手環腰，一手翹起蘭花指抵住下頜，似乎在想該給她做什麽造型：
“戰袍嘛，我早定好了。”
“戰袍？”
精心清洗護理過的深咖色發絲被綁了個丸子頭頂在頭上，何盡歡配合的站起來，Jack白她一眼，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
“對女人來說，每件衣服都可以稱之為戰袍。隻可惜，我看你的戰袍全是幼稚可笑低齡風。”
想起衣櫃裏那些T恤熱褲背帶裙連衣裙，何盡歡一時間無言反駁——
在Jack眼裏，估計隻有他所說的尤物能夠真正稱得上女人吧。
“去給她換裝吧，重要場合，不能遲到。”Jack朝兩個女店員一瞥，一字一頓的吩咐。
可能是錯覺，何盡歡感覺到說到“重要場合”四個字時，他懶散又倨傲的神色有所收斂，閃現出刹那的凝重。
莫非，Jack也知道縱遙為什麽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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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指定的“戰袍”是一件質地優良、浮光蕩影的小黑裙，下擺寬大，多層褶疊，給人一種即將翩翩起舞的生動感，緊束腰設計，可以完美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線，再往上，從胸部以上到肩頭部分的前後均是近乎透明的蕾絲拚接，隱藏於下的鎖骨若隱若現，弧形領口和輕遮肩頭的飄袖邊緣鑲嵌一圈黑色，整條裙子看上去簡潔又不失性感，落落大方且恰到好處的體現女人特有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