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美人難囚“52”
可惜,祈縈想聽的不是他的對不起,耶珈炎霆也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賤人,這兩個字,這幾年她聽得太多,那些大臣亦然表麵阿諛逢迎,背後賤人賤人的罵,若是以此定罪,恐怕龍椅下的頭顱都堆成山了。
她看著帳頂開口,近乎自言自語,“明日,鳴熙也該入宮了,我這輩子本期盼著能與他幸福的……”所有毀掉她幸福的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耶珈炎霆皺眉,“司徒鳴熙也會入後宮?”
祈縈這才擦了淚,調適心緒,“不,我不會這樣對他,我會把他派去達斡爾,讓他和蘇琴兒在塞外好好生活。”
“為什麽?既然愛他,為何還要讓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我的身體髒了,我的心髒了,我的手滿是血腥,我的腦子滿是陰謀詭計,我已經不是他喜歡的藍祈縈,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所以,我根本配不上他。玖瀾和南闋將有一場惡戰,我也不想讓他參與進來。”
耶珈炎霆也聽得難過,但是,她和耶珈夙之間的事,也並非他能過問的。包括耶珈夙到底是怎麽死的,至今仍是個謎團,無人敢打探半句。“和南闋惡戰?你有幾分勝算?”
“十分。”
“你不是司徒琦和藍望潮的對手,打這場仗無疑是去送死,南闋與玖瀾交界處山巒層疊,易守難攻,玖瀾人習慣了北方的冷,去了南方也會水土不服。祈縈,你沒有必要對南闋開戰的,等你的皇兄坐了皇位,他會與玖瀾和平共處。”
她對祈昊的善不再懷疑,但是,如今在皇位上的是父皇。她從被子下握住他的手,“睡吧,我早已派人在南闋境內布兵,勝券在握。”
他擔心地問,“你會禦駕親征?”
“你會陪我嗎?”
“好,我陪你。”他紅著眼眶將她拉入懷中擁緊,“我去戰場上給你當盾牌,為你抵擋刀槍劍影。”
“不怪我讓你住在後宮了?”
他孩子似地笑著說,“住都住了,怪你又有何用?”
她捧住他的臉,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我不要你陪我去送死,若我不在了,你幫我照顧靖宸和婉瓊。”
他因這個吻心花怒放,“上次攻打達斡爾,你也是這樣對我說。這次,我一定陪你去,沒人能在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不是麽?”
“我不想讓你為我送死。”
“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其實能與她這樣並躺著聊天談心,他已經死而無憾。不過――屁股卻還痛得厲害。
窗外,一隻手按在窗台上,慢慢地握成了拳,他黑色披風一旋,飛上殿頂,風森然冷冽,揚起他頭上的藍發。
身後一個人影湊過來,“陛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難道您真的要放任皇後娘娘為所欲為?”
“我想不到讓她原諒我的辦法,如果這是她想要的,我全都給她。”
付中又忍不住提醒,“可是太後還被軟禁。”
“軟禁讓她活得更安穩。”
“可是,玖瀾……”
“祈縈的確比我做的好。”他黯然飛下殿頂,卻仍是沒有離開,而是立在後窗的窗外,靜靜看著裏麵。
這裏曾經是德妃的寢宮,裏麵內殿與外殿的細密潔白的珍珠隔簾還是他親手掛上去的,當年趙靜怡初入宮門,隆寵正盛……他不明白為何這裏改成了炎宮那個簾子卻仍是沒有拆掉。
祈縈躺在那張床榻上根本睡不著,雖然床榻換了,她的心裏仍是刺痛,她也正盯著那個珠簾……盯了片刻,覺得眼睛累了,才躺平。
她還記得以前到這座寢宮來喝茶,趙靜怡每每經過那珠簾下,總是忍不住伸手撫摸上麵大小均勻的珍珠,就仿佛耶珈夙的臉,她總是炫耀那是陛下親手給她掛上去的。
趙靜怡死了,回憶卻沒有死,祈縈本想用這個簾子警告自己不再去想耶珈夙,卻沒想到隻會讓自己更痛苦。她想起那些過往,心卻還在流血。
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讓自己忽略這種痛。“炎霆,你睡著了嗎?”
耶珈炎霆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他以為她早就睡著了。“沒有。”
“傷口很疼?”
“還好。”
“我想要……”
“什麽?”
“你懂得的。”
“祈縈……”他做不到。
“或許,我禦駕親征之後就會戰死沙場,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對不起!”他知道她和耶珈綾延已經有肌膚之親,他可以繼續愛她,卻無法與她做那種事。
“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回承乾宮。”
他沒有阻止,怕自己會拉住她,忙反手扣住被子,但是,他管得住自己的手,卻管不住自己的嘴,“祈縈,你到底怎麽了?好好睡覺不行嗎?”
她下床之後,從床頭抽出耶珈炎霆的貼身佩劍,將那個精致的珠簾砍了個稀巴爛,滿地珍珠雪白,似下了一地的雪。
他這才察覺她的怒,“你還是忘不了夙皇兄?”
“綾延王很快會回到我身邊的,還是他更懂我想要什麽。”祈縈從地上撿起龍袍罩在身上,走出殿門。
紋竹忙穿過宮苑,在祈縈麵前俯首道,“陛下,那件事已經有了下落,派出去的殺手已經全部安然返回,正在承乾宮大殿候命。”
“很好。”祈縈疾步走出炎宮,卻見阿斯蘭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怎麽了?不在獵宮休息,跑到這兒來做什麽?”
他不回應,因為跑過來的行為已經夠傻的,悶在心口的也都是傻話。
“睡不著就跟我走吧。”祈縈扣住他的手,朝承乾宮走去。
他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尋常政務,不過有點急罷了。你陪在我身邊,免得我再走神想別的。”
他來不及答應,已經被拖著往前走。
紋竹帶著一群宮人小跑緊隨,不一會兒就到了承乾宮,入門之前,她提醒,“陛下,還是先讓阿斯蘭殿下在門外候著吧。”
祈縈停下腳步,鬆開阿斯蘭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便邁進門檻。
兩個小太監擋住阿斯蘭,忙關上殿門。
阿斯蘭慍怒轉頭緊盯著紋竹。
紋竹退到一旁才開口,“阿斯蘭殿下還是不要對女皇纏得太緊,否則,女皇遲早對你生厭。”
祈縈坐上龍椅,俯視著下麵的十個殺手。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赤練門的頂尖殺手,正是她在赤練門玩樂的那段時間紅信子幫她精挑細選出來的。
“你們可有受傷?”
“陛下放心,屬下等完成任務之後都全身而退,無一受傷。”
“那邊可都清理幹淨了?”
“是。司徒皇後訓練地那些頂尖高手,全部被殺,南闋陛下身邊的那些護將也都清理幹淨了。”
“你們可有聽說靖宸和婉瓊的消息?”
“他們早已被綾延王救走,屬下等怕皇子和公主遭遇不測,暗下打探過,皇子和公主已經在綾延王府被照顧的很好。”
“嗬嗬……耶珈綾延,他真是好本事,竟然和朕耍起這種鬼心計來了!”祈縈勃然大怒,臉上卻笑得豔美,讓座下的十個殺手的視線都繃直,移不開。
“陛下,要不要……”
祈縈從龍案上的一個小盒內取出一個密封的小金筒,“耶珈綾延那邊你們就不必管了,把這封密旨即刻送去竇震元帥府,親手交到他手上。”
“遵命。”
“都退下吧。”
祈縈從龍椅上起身,厲聲命令,“來人――”
紋竹帶著宮女太監們入內。“陛下,請吩咐。”
“更衣,備馬,去綾延王府。”
紋竹有些犯難,“可是,陛下,已經很晚了。”
“不必更衣了,直接備馬!”祈縈從龍椅上下來,走出大殿,見阿斯蘭還在,說了句“在這兒等我。”便疾步離去。
“祈縈……”
祈縈奔下殿前台階,護衛把馬牽過來,還未站穩,祈縈便一躍而上,策馬直衝宮門。
剛過二月,綾延王府內的蘭花卻仍是開得明媚,每一條回廊的燈都亮著,從當初盛極一時的綾延王,到被囚禁的囚徒,再到如今的綾延王,仿佛這裏從不曾變過。
祈縈氣勢洶洶地推開阻攔的小廝們,進入正堂,“耶珈綾延,滾出來!”
耶珈綾延聽到喊聲,抱著兩個孩子從內室走出來,他身上的衣裝整齊,尚未曾躺下入眠過。
三歲大的靖宸和婉瓊模樣上依稀能辨清她和耶珈夙的影子。兩張胖乎乎的小臉像是剛剛透紅的蘋果,眼睛若潔淨的寒星,小嘴兒粉潤如花瓣,因為孿生的緣故,兩人極是相仿,卻又不盡相同。靖宸多了幾分英氣,婉瓊則柔美多些。
靖宸身上是趁著黑色貂皮毛邊的金黃小錦衣,婉瓊則是穿著襯著白色貂皮毛邊的小紅裙,兩人擺在一起,就如觀音身旁的兩個小仙童般驚豔可人。他們怔怔地打量著祈縈,都不說話。
“靖宸,婉瓊,叫娘親呀,你們不認識娘親了嗎?”耶珈綾延柔聲催促,“娘親好想你們呢!”
祈縈見兩個孩子眼神陌生地打量著自己,心裏劇痛,眼淚啪嗒啪嗒地簌簌滾落,“靖宸,婉瓊,我是你們的娘親呀!”
靖宸嘟起小嘴兒,婉瓊則皺起漂亮的眉頭,兩個小家夥相視一眼,看著祈縈的眼神仍是不解,他們疑惑地異口同聲地問道,“她好像皇外婆。”
祈縈哭笑不得,上前來,不由分說地將他們從耶珈綾延懷中搶過去抱在懷中,“你們怎麽可以不認識娘親呢?娘親生了你們,娘親喂你們乳汁,娘親哄你們入眠……你們怎麽可以忘了娘親呢?”
“皇外婆說,我們的娘親早就死了呀,是父皇害死了她。”靖宸很認真的轉述司徒琦對他和婉瓊說過的話,“皇外婆還說,如果有人說是我們的娘親,就是壞人!”說著,他拉著婉瓊掙脫祈縈的懷抱,躲到耶珈綾延背後。
婉瓊又忍不住從耶珈綾延的腿邊探出小腦袋偷看著祈縈,仔細打量著她,卻也不再開口。盡管有點懷疑皇外婆的話,但她更相信哥哥的判斷。
祈縈傷心地蹲坐在地上,“你們這兩個孽種,怎麽可以不認識娘親?娘親為你們吃了這麽多苦?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娘親?”
耶珈綾延無奈地歎了口氣,“前些天帶他們回來時,本想馬上送他們去見你,可他們執意說娘親已經死了,我打算讓他們記起你再帶他們去找你的……小孩子要慢慢教,你母後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麽我們都無法想象,你也不要太難過,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嗎?”祈縈已經痛不欲生,恨不能馬上死掉,何來的來日方長?
見她起身離開,耶珈綾延忙追上來,“祈縈,你不是來帶他們回宮的嗎?”
“既然他們喜歡跟著你,就讓他們跟著你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祈縈穿過院子,從一個花盆裏摘了一朵白色蘭花綰在頭上,以前的藍祈縈,徹底的死了,真的死了。她擦幹淚,對著星空長長地深呼吸,這才重新找回那個已經為女皇的自己。
婉瓊走到門口來,看著祈縈離開的背影,也被她濃重的悲傷感染,“哥哥,她可能真的是我們的娘親。”
靖宸不回應,也看著祈縈的背影,但他知道,小心防備,總比被殺好。更何況,在這裏要比在南闋皇宮舒服多了,他不想再去別處。這裏沒有人對他們發火,沒有人指責他們是孽種,皇外婆的嘮叨也沒有了,皇外公那種古怪的眼神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