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變了
黑暗中趙離睜開眼睛，耳邊似是聽到了有人咳嗽的聲音。
很快趙離便確定，咳嗽聲是從顧母的房間傳來的，趙離心下不安，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披了件衣服，亮起一盞油燈便往顧母的房間走。
自付大夫走後，因為顧母抗拒，趙離根本沒有機會近身給顧母診過脈。
雖然給顧母療養身體的藥，趙離從不耽誤，可這見不到人，不知顧母的身體狀況，藥也不敢下劑量。於是隻能對照著請來的大夫開出的藥方來調整，根本稱不上是對症下藥。
現在顧母半夜咳嗽，情況恐不容樂觀。
趙離走到顧母門口停了下來，輕敲響顧母的門道：“顧婆主，你還好嗎？你怎麽咳嗽得這麽厲害？要不我進來給你看看吧？”
趙離開腔後，房內的咳嗽聲停止了一下，隨即傳來顧母顧綿翡病態低沉的怒吼：“你給我滾，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就是死了，都不需要你救。”
顧綿翡說罷，房內頓時又響起一陣撕心的咳嗽。
房外的趙離一聽這陣仗，也不管顧綿翡願意不願意了，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顧婆主，你的身體近日以來不是好多了嗎？今天怎麽咳的這麽厲害？我來看看。”
趙離一邊說，一邊走上前，想要給顧綿翡把脈。
卻隻聽得顧綿翡惡狠狠的聲音響起：
“你別碰我！你還想捂死我嗎！？”
隨著聲音響起，還有一個迎麵撲來的巴掌！
啪。
一聲脆響，那巴掌並沒有落到趙離臉上，而是被她及時抬起的手給擋住了。等趙離收回手時，隻覺被拍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以想見若是落到她臉上該是什麽個結果。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
趙離心中默念著這四個字，耐著性子道：“你先別激動，你咳得這麽嚴重，怕是肺腫氣加重了，我得看看確認一下。好嗎？事關你自己的性命，你別這樣。”
“別碰我！你滾，給我滾，顧門進了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孽障，簡直上輩子造孽了。你別碰我——”顧母嘶吼著。
她一邊叫，一邊拚命掙紮，四肢亂打，落在趙離身上，來抒發心中積怨已久的恨意。
哪怕這段時日以來，她的每一個兒子都來和她說，趙離失憶後變得多好多好，但她就是不信。孩子們閱曆淺，被這惡婦誆騙了，但她得守住。
保持清醒，斷然不能讓趙離收買人心的奸計得逞。
“夠了！”
趙離終於忍不住爆發，她一吼，顧母便渾身抖了一下，愣住了。
顧綿翡見趙離臉色難看，她仿佛又看到了從前那個恐怖暴戾的趙離，微微恐懼，顫抖著聲道：“你想幹嘛？你還想弄死我是不是？你要真這麽做，會遭天譴的！”
趙離冷笑一聲。
“天譴？我救人救得這麽卑躬屈膝，會遭天譴？你活了這麽大歲數了，誰想害你誰想救你，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我要不想救你，我半夜爬起來挨打挨罵卑微至極？我要不想救你，這天天補藥湯藥往你房間送？你清醒一點，你覺得我做這麽多隻是為了殺你？我圖啥？”
趙離頓了一下，接著往下說。
“圖一個喪盡天良謀殺婆主的罪名？圖牢獄之災？還是圖人頭落地？太可笑了。”
顧綿翡被一通反問，答不上來，隻能下意識辯駁：
“你……誰知道，你喪心病狂……”
“我喪心病狂？”
趙離被她這話逗得嗤笑了聲。
“是，從前可能是。但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你都全然不知嗎？你就這麽不想承認我有所改變嗎？不承認對你有什麽好處？你非要過以前那種藥吃不上病治不了、膝下孩子水深火熱吃不上飯的日子，才行？”
顧母沉默了，盯著她，神色複雜。
趙離看她終於不再情緒激動，語氣也軟和了下來，苦口婆心。
“不管你怎麽想，都是我才讓這個家有了安生日子，當下你除了信任我，別無選擇。你還想這麽在病床纏綿著，讓顧耀霆他們日日煎熬？顧婆主你這樣，仇者快親者痛，恨我恨得並不聰明。”
趙離今日算是把話說到頭了，如果顧母還是無法理解，那她寧願花錢請大夫過來給她醫治，自己從旁協助，也不願再打攪她了。
人心中的成見，她無能為力。
氣氛陷入短暫的僵局。
過了一會，顧母才終於妥協，伸出瘦弱的手，接受了趙離的救助。
趙離心下一鬆。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顧母好起來的。畢竟她如今和顧耀霆他們相處了這麽久，已然有了感情，自是不忍他們再為顧母心生煩憂。
等診斷過後，趙離道：“婆主你身體本來好轉很多，今日卻有些反複了，要注意放鬆心情，不要思慮過重。幸好並無大礙，我等下去給你熬一些止咳潤肺的湯藥，你喝了會好受很多。其餘的，就要慢慢調理了。”
顧綿翡依舊沉默，趙離收拾起身，準備出去了。
這時，顧綿翡才輕咳著對她道：“趙離，你變了。”
趙離笑了下，語氣故作輕快。
“許是腦子泡了水，開竅了吧。”
“你說的簡單，可我感受得到，你根本就不是以前的趙離了。”
顧母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透徹的清明，一語中的。
趙離麵色不變。
“那我還能是誰？我隻是失憶了。”
“你不願說便罷了。我謝你救我，謝的眼前這個你。”顧綿翡強調了一下。
她遠知道從前的那個趙離有多愚不可及，和眼前的趙離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沒有人靠失憶就能脫胎換骨，除非是換了個靈魂。
顧綿翡也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除了這麽想，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離開顧母房間後，趙離就去了廚房，對於顧母剛才的話，她細想了一下很快又拋諸腦後。
知道便知道，又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想說，一方麵是不想提起過去徒增煩惱；另一方麵是覺得別人不會信，恐會把她當成瘋子，便懶得浪費口舌。
現在有人不用她說就自己信了，那她還落得個輕鬆。
顧母既信了，以後總不會覺得她要害她了，肯乖乖給她治病，比什麽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