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算
這日夜深，趙離房間油燈還亮著，木桌前坐著趙離和顧耀俞兩人。因為考慮到房屋隔音並不算好，趙離與顧耀俞兩人談起繡圖花樣的事情時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隻是這樣雖然不會打擾到顧耀霆他們的歇息，卻也偶爾會造成聽不太清楚的情況，所以不知不覺兩人挨得便近了些，幾乎頭抵著頭。
油燈昏黃溫暖的光芒下，兩人影子被拉長投到牆壁，緊挨著肩，看著親密極了。
趙離細心講解，顧耀俞聽得也十分認真，隻是掩在顧耀俞長發下的耳尖卻紅得幾欲滴血，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羞澀。
流淌在空氣中的氣氛似乎也變得溫馨起來。
顧耀俞隻覺得心中泛著甜，令他克製不住地嘴角上揚。耳邊聽著離君溫和的嗓音，他不知不覺就走了神，原本盯著繡圖的目光落在了趙離側臉上。
氣氛太過於美好，似乎也催生了他的勇氣，令他漸漸靠近。
趙離一無所覺。
“離君！”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下一秒，便見一隻端著茶碗的手插進了兩人中間。
顧耀俞一驚，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想要幹什麽，他顧不得跳得飛快地心髒，抬頭看向聲音主人，正好撞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楚塵端著茶碗款款坐在兩人對麵，另一隻手還提著個茶壺，一臉為他們著想的淺笑。
“我想著離君你和阿俞聊了這麽久，定然口幹舌燥，不如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他手中拿著的茶碗是朝著顧耀俞方向的，顧耀俞伸手接過，忽略心中掩住的失落，轉手想要遞給趙離，卻被楚塵攔住了，他一個翻手，也不知從哪裏變出了另一隻茶碗。
“阿俞你先喝著，有我照顧離君呢。”
一邊說，楚塵一邊再次倒茶，然後將茶壺放到桌上，遞到趙離麵前。
“辛苦楚塵了。”
楚塵這副樣子讓趙離也很是新奇，她笑著說了這麽句，便要接過楚塵手中茶碗。兩人指尖接觸時，楚塵突然輕吸了口氣，手指一顫，沒有托住茶碗。
啪。
茶碗直接從兩人手中滑落到桌麵上，茶水四散開來，桌麵變得一片狼藉。萬幸茶碗是摔在桌邊，沒有浸濕放在另一邊的圖紙。
趙離已然顧不上這些，她發現楚塵的手不太對勁，笑容已經收起，擰著眉想要看清楚，楚塵卻避開了她的手，微微搖頭，語氣躲閃。
“離君，我就是一時手沒了力氣而已……”
“把手給我。”趙離輕聲道，語氣並不重，卻透著不容置疑。
“楚塵，你聽離君的吧，”顧耀俞附和，“我們都擔心你的手。”
我當然會聽離君的，楚塵心中哼唧，麵上卻故意露出猶豫之色，遲疑了會，才慢慢伸出手。
相比較於顧家兄弟因為養家而有些粗糙的手，楚塵的手十分白皙修長，且皮膚滑潤。然而此時露在趙離眼中的手，分明可以看到指尖紅腫得十分明顯。
“……這是怎麽回事？”趙離握著楚塵指尖，放輕了聲音，心中卻隱隱有了答案。
“楚塵繡工不好，但為了妻主的生意，他這幾日嚐試著繡帕子，手被紮得又紅又腫，今日午飯時，他差點連筷子都握不住。”
顧耀霆聲音響起，眾人看去，才發現他披著外衣，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說這話時，他看著楚塵的目光尤為深沉。
大概他是看得最為明白的那個，既然楚塵想邀寵，那他就送楚塵一程，以免阿俞深陷其中。
溺水之後的趙離的確變得好了很多，若是此時的她還是未娶之身，隻怕多的是男子想要嫁與她。這樣的人就算婚娶了也不會缺少桃花，若是三弟太過沉迷，隻怕未來會受很重的心傷。
既如此，倒不如讓楚塵占據趙離身邊所有位置，這樣時間長了，三弟或許便會放下之前的心思。
“抱歉……”
趙離心生愧疚，這段時日她一直專心繡帕一事，竟沒注意到這一點。
楚塵搖了搖頭，“是我刺繡不如阿俞，又沒有顧大哥那般生意的天賦，也沒有顧二哥那麽適合展示繡帕。”
畢竟他長相是妖嬈類的，看著就屬於那種容易得妻主喜歡的小妾類型，自然在男人裏不受歡迎。
“我、我想給妻主幫忙，但又想不出什麽法子，隻能用這種笨辦法……”
他抬眸看著趙離，雙目盈盈含淚，令人心疼得隻想將他攬入懷中。
“妻主，你不會嫌棄我吧？”
顧耀霆嘴角抽了抽，隻覺楚塵這模樣看著便有種令他手癢的感覺，若是他知道‘茶裏茶氣’這種說法，隻怕會立刻安在楚塵身上。
“我怎麽會嫌棄你。”
趙離自是不會這麽認為，她歎了口氣，起身從自己放藥的地方拿出瓶藥來，坐在楚塵身邊，一邊替他抹著藥，一邊輕聲道，“你何必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從未學習過心算，計算能力卻比我們大家都強……”
顧耀俞看著趙離給楚塵耐心抹藥的動作，心中不知從何處冒出酸澀來。
離君對楚塵果然是最為耐心溫柔的啊……
顧耀霆看著弟弟失落的樣子也很不好受，事實上他看著趙離對楚塵如此溫柔，也覺得有些礙眼，隻是說不明白到底是誰礙眼。
“夜已深，想必妻主也累了。阿俞，回房先歇息吧。”
顧耀霆此話一出，顧耀俞勉強笑著要告辭，楚塵麵上看著還是可憐兮兮模樣，心中小人卻已經開心的笑了起來。
“等等。”
眾人齊刷刷看向說出這兩字的趙離，就見趙離一本正經道：“正好我還做了些藥膏，本來就是想給你們的，隻是這段時間太忙一直忘記了。”
正好趙離給楚塵抹完了藥膏，她起身又拿了幾瓶裝著藥膏的白瓷小葫蘆。
“這藥膏有淡化疤痕的效果，我記得你和顧耀林因為經常碼頭做工，時不時磕碰出傷口來。”
沒想到趙離會想到自己和耀林，顧耀霆心中不禁流過暖意，心中卻難免歎息，也難怪三弟會傾慕如今的趙離。
“多謝妻主關心，我會告訴耀林的——”
一旁看著的楚塵鼓了鼓臉頰，好囉嗦啊，快點離開給他和離君兩人騰出二人世界吧！
“你也坐下來。”趙離反而示意顧耀霆也坐下，“不必急著回房間。這膏藥見效很快，但擦的時候需要用些特殊的手法，我一起教你們，到時你們也方便自己使用。”
“……”
顧耀霆看著楚塵僵住的臉色，差點忍不住低笑出聲。
這是不是就叫做——
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