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故人
這不，付遠一進來，楚塵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抓著趙離的肩膀躲到趙離身後，語氣很是不喜道：“這老頭今日怎麽這麽早來？”
趙離見楚塵一反平日囂張任性的樣子，憋著笑，明知故問道：“你這麽怕付先生啊？”
“哼，誰說我怕他，我就是不想跟他一個快入土的老家夥計較！”
楚塵嘴硬，末了還補上一句道：“我覺得他就是孤家寡人太寂寞，嫉妒我們成雙成對，才每次一見到我們在一起，就想方設法把我趕走。”
楚塵正說著，另一邊正在搗鼓藥箱的付遠一抬頭，似有若無的掃過來一眼，楚塵立馬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抓緊了趙離的肩膀，語氣嬌媚道：“離君救我，那老頭不會是聽到了吧？他剛才好凶的看了我一眼……”
“哈哈哈。”
趙離被楚塵逗得實在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差點沒牽連到正在愈合的傷口。
不一會，付遠準備好東西，走過來了，他神情嚴肅的瞧了趙離身後的楚塵一眼，“你怎麽還不出去？沒見到我準備給她換藥了嗎？”
楚塵不回答付遠，可憐巴巴地摟住趙離道：“離君，他凶我。”
此話一出，趙離還沒說什麽，付遠當即勃然大怒，威脅道：“還不出去是吧？我藥箱子裏的銀針不僅可以救人，也可以讓你吃苦頭。趕緊出去！”
這下楚塵徹底認慫，雖不甘不願，也不好任性耽誤趙離養傷，隻瞪了眼付遠一眼後，出去了。
趙離看他連瞪都不敢明著瞪，隻暗悄悄的來，實在又好笑又無奈。等楚塵走後，趙離問出自己心中疑惑，“生，你怎麽對楚塵這麽不待見？他為人雖缺點真誠，但品性不壞。先生對他是不是過於嚴苛了。”
趙離好奇已久，隻是一直忍著不問，今日也是看楚塵太過可憐，才問了出來。
要說付遠脾氣不好對誰都這樣，也不是不對。但付遠的暴脾氣是有禮有節，不是蠻橫不講理的。
除了楚塵，付遠對顧家幾兄弟都還算有些慈眉善目，隻要不招惹他，他就不會給壞臉色看。
唯獨對楚塵，付遠格外暴躁格外不留情麵。
難道是看輕楚塵的青樓出身，因此很不待見？可她又總覺得不應該是如此。
付大夫不顧生死進村治瘟疫救人，品性高尚，不應是這般陋劣之人。
付遠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藥品放在桌麵上，有些避重就輕道：“你想多了，我並未不待見他。倒是趙妻主你，一身本事卻沉迷情色，日日和他糾纏在一起，消磨時日，恐會誤了自己的前途。”
“……”趙離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感情是因為誤以為她“情迷情色”？
這讓趙離不禁想到了那些覺得談戀愛會耽誤學習的千千萬萬個家長，隻覺汗顏，沒想到付大夫對她寄予如此厚望。
可她又不好直接明著同付大夫說她和楚塵隻是蓋著棉被純睡覺的純潔關係。這世道對男子苛刻，若說出來，隻怕會令人以為是楚塵有什麽病才讓妻主不願同房。
所以她隻是尷尬的笑了幾下，在付遠的手勢示意下把手伸過去給付遠把脈。
本以為楚塵的話題已經打住了，可過了一會，正專注斷脈的付遠，突然輕歎了一口氣，鬆口道：“我是對那孩子態度不好。我也覺得這不對，隻是一看到他的臉，我就控製不住……唉，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將自己的怨氣撒在孩子身上，也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趙離從付遠的話中聽到了另有隱情的味道，又事關楚塵，不由追問，“先生何出此言，楚塵長的有什麽不對嗎？”
付遠猶豫了一下，歎道：“楚塵那孩子，長的很像我一個故人。”
——
第二天，早晨的寒氣剛散去一些，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麵，不見光線。
空氣中有些潮濕的寒氣漂浮著，緩緩落下。
顧家大堂，眾人圍了一圈，都是神色意外，滿是不舍的模樣望著付遠。
隻有楚塵站在圈外，頗為無動於衷，心中還有些開心。
心想，這老頭終於要走了。
趙離心情沉重，感激地和付遠話別：“先生，你的救命之恩，趙離今生沒齒難忘，來日先生若是有需要用到趙離的地方，趙離萬死不辭。”
聽了趙離的話，付遠素來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連連擺手道，“趙妻主言重了，憑你這一身精湛的醫術，就算沒有我在旁和稀泥，你也能自救。這段時間，倒是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深受啟發，你還算是我的半個師傅呢。”
“是先生教導有方，趙離受益匪淺。”
“好了，我都要走了，恭維來恭維去的作甚？”
付遠說著，背好自己的藥箱子，朝眾人做禮告別道：“就此別過，恐後會無期，願大家安好。好了，別送了。”
除了楚塵以外，在場眾人紛紛回禮，說完告別的話，付遠便準備走了。
穿過楚塵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腳步，似是斟酌著，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便走了。
楚塵望著付遠那逐漸走遠的背影，好一陣莫名其妙，覺得這老頭臨走前還給他找不痛快。
雖說他感謝對方救了趙離，但這輩子楚塵都不想再見到這個難相處的老頭子了。
顧耀俞望著門外，付遠離開的方向，很是不舍的疑問道：“付大夫怎麽毫無征兆，突然就說要離開村子了？昨日來時，也未曾聽他提起過這茬。一夜之間，怎的就做了決定呢？”
趙離搖了搖頭，她也不知。
昨日在她追問之下，付遠鬆口說之所以對楚塵態度不虞，全都是楚塵長的像他曾經認識的一位故人。而說完這個後，付遠便沒有再說什麽了，一副不願再舊事重提的沉重模樣。
趙離盡管十分想弄明白那個故人是誰，可她看得出付遠不願多言，出於尊重，她也不好再追問什麽。
一場交談便不了了之了。
今日，付遠再來顧家，替他們把完脈以後，便突然說要走了，說要離開村子去做一些事，不會再回來了，故此向他們告別。
顧家所有人都對這個消息深感意外，問及付遠原因，後者卻不願透露，他們也便不好再問。
趙離想著，目光落在楚塵身上，她細細想著昨天付遠的話，心中實在不知付遠突然離開，是不是因為他口中提起的那個像楚塵的故人。
當然，也有可能付遠的確隻是單純地在這個村子裏呆膩了，所以想走罷了。畢竟付遠不是本村的人，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若是想落葉歸根，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世間聚散，本就無常，趙離隻將這事放在心中，知道一時半會也弄不明白，沒有繼續糾結下去，說了句餓了便招呼著眾人吃早飯去了。
這場毫無預兆的離別，帶出的那點傷感很快被生活瑣事衝刷得幹淨，等很久以後，他們再次見到付遠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生離死別。
而楚塵塵封的記憶，不可逃避的命運齒輪，也在下一次見到付遠的時候，恢複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