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動搖
“吼——”
眼前這個棕黃色，滿身黑色橫紋，頭圓耳短，健壯雄偉的雄虎再次發出震吼，一張虎口張開，露出尖銳的利齒，更有腥氣迎麵撲來。
草！
趙離心中暗罵一聲，身體卻已經靈敏地動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出了洞穴，一把拉住似乎愣住了的顧耀霆。
“跑！”
可老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蹬鼻子上臉跑到它家，喝它的泉水，還打擾它睡覺，它豈會放過這兩個欺虎太甚的肥肉？
趙離邊跑邊回頭，她看到那個矯健的龐大身影正極速威逼而來，發出震人心脾的恐怖怒吼。
黑暗中，隻見老虎一口尖利的白牙，那是咬頸斷骨的利器。
“跑不掉的，妻主。”顧耀霆喘著粗氣，語調慌張，麵色慘白。然而若有人看清楚他眼睛，就會發現裏麵更多的是冷靜。
“說什麽喪氣話！”
趙離冷喝，此時他們已經跑離了那個洞穴，又進了林子裏。她眼神飛快地掃視了一番周圍緊密生長的樹木，突然鬆開拉著顧耀霆的手，大步向前，靠近了一棵樹木。
顧耀霆隻覺胳膊一鬆，失去了之前帶著他跑動的那股氣力，再看趙離已經跑到了他前麵。顧耀霆抿緊唇，聽著身後巨虎吼聲，心中卻沒什麽意外。
趙離本就是這樣的人，丟下他獨自逃跑不是很正常嗎？
他冷漠地想。
“你還發什麽楞，手給我！”
有人在他耳邊嗬斥了一聲，顧耀霆回過神，卻發現是掛在樹幹上的趙離，她正朝他伸出手，一臉焦急。
背後，猛虎跑動時引發的地麵震動感愈發明顯，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
顧耀霆有一瞬間的動搖，然而腦海中閃過的那些打罵場景卻讓他再次堅定，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趙離，卻裝作因為腳滑，慢了一步。
“吼！”
一計虎掌拍向顧耀霆，仿若一股巨力猛衝進他的身體裏，他隻覺渾身劇痛，控製不住張開口吐出鮮血，整個人狠狠撞飛到了另一棵樹的樹身上，無力滑下。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手緊抓著趙離，在撞飛時也將趙離帶了下來。等趙離穩住身形，一抬頭正對上的就是那張猙獰凶狠的虎臉。
“……”趙離呼吸一窒，沒有動彈，而猛虎似在打量她，也沒有急著撲上前。
“咳、咳咳……”
細碎而飽含痛楚的咳嗽聲從她身側不遠處響起，趙離眼角視線能夠清楚地到顧耀霆慘白的臉色，他半闔著眼，唇角溢出血跡，一副奄奄一息模樣。
“……妻主，救我……”
顧耀霆語氣微弱，用盡力氣，朝趙離伸出手。此時他們距離並不遠，竟也讓顧耀霆攥住了趙離的衣角。他的聲音裏帶著期冀，可因為無力半垂著的眼睫下，眼神卻沒有一絲驚惶。
似是被顧耀霆的舉動激怒，猛虎張開巨口：
“吼——”
震聾獸吼響起，就見猛虎龐然身軀撲了過來，猙獰巨口撲向他們，下一秒便要咬斷他們的身體！
那一瞬間，趙離腦袋裏似乎飄過許多念頭，又似乎什麽都沒想起，接近一片空白。
她可以躲開的，隻要她甩開顧耀霆抓住她衣角的手，顧耀霆力氣那麽輕，她根本不需要多用力，就可以甩開他……
砰！
一雙黝黑粗糙的手掌與虎爪驟然相接，猶如奇跡般，居然生生擋住了！
這該死的救人本能，趙離聞著迎麵撲來的腥味，內心苦笑，然而心中卻沒有什麽後悔。
誰讓她上輩子是個醫生呢。
下一秒，她看著猛虎的眼神驟然一厲，隻咬緊牙關，猛然用力——
嘭！
這具明明枯朽幹瘦，殘敗沒營養的單薄身體湧出陣陣巨力，竟硬生生將老虎摔過肩頭，狠狠砸向地麵！
老虎哀嚎一聲，似是被撞暈了腦袋，沒及時爬起來。
趁它病要它命！
趙離毫不猶豫，猛然躍上虎身，五指握拳，狠狠砸向虎頭。
肌肉相撞的悶沉聲響起，靠著樹幹，硬撐著劇痛沒有昏迷的顧耀霆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
趙離、趙離這廝……
他原以為，原以為趙離會丟下他逃跑，可是以她的膽量，慌亂之下勢必跑不過猛虎，到時候趙離必定喪於虎口之下，這也是顧耀霆為什麽明明聽說過這座山有猛虎出沒，依舊要帶著趙離來這座山的緣故。
他要殺了趙離！
原本一切都按照計劃執行，然而遇到猛虎之後，趙離的行為卻幾次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次，她在遇到老虎時，卻不忘帶著他一起逃跑。
第二次，她明明爬上了樹，卻朝他伸出手。
第三次，她明明可以跑走，卻擋在了他的麵前……
顧耀霆的視線落在趙離臉上，那張臉露出凶狠表情，死死盯著她身下的猛虎。她的神情明明如此熟悉，每次她打罵他們時就是如此表情，可此時卻又透露出一股陌生來。
麵色慘白的青年眼中露出一股茫然來。
她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趙離嗎……？
平常還可以說是偽裝，但生死關頭，是最能夠體現一個人本質的。
趙離並不知顧耀霆此時想法，她全身心都在關注著身下這隻猛虎，一直到猛虎沒了聲息後，才驟然鬆懈下來，一屁股坐到了虎身上，大喘著氣。
嘶——她甩了甩手，齜牙咧嘴。
這虎頭可真特麽硬，砸得她手指節都麻了，骨節處紅通通一片。
說起來也幸虧這身體的古怪力氣，在她穿來後已經幫了她好幾回了。
“咳……”
低咳聲驚醒了趙離，她猛然抬頭看過去，看到麵色蒼白的顧耀霆時，才驟然想起來。
對噢，這裏還有個傷者！
這之後，趙離又是一番忙碌，先是從原先那個洞口把草簍找回來，翻找出裏麵的傷藥，然後伸手抓住顧耀霆垂在身側的手。感覺到對方肌肉緊繃，她下意識按照以前的職業習慣，抬頭朝他露出安撫性笑容：
“別擔心。”
“……”顧耀霆默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喉結滑動，隨即微微偏開了臉，神色複雜。
或許，趙離真的變了……？
萬幸的是，顧耀霆雖被老虎拍了一掌，但沒有出現骨頭斷裂甚至插進內髒的情況，趙離給他做了一番急救處理，不至於讓他傷勢惡化後，才站起身看著周圍一片狼藉，嘶了聲。
好吧，看來這些都得她帶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
破落院子裏，顧家兄弟和楚塵神色各異的望著籬笆外的村道，顧家兩兄弟更多的是擔憂——當然不包括對趙離的——至於楚塵，比起關心趙離，不如說是因為關心自己的未來，才會關注趙離情況。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方的天空吐白，清晨的第一束陽光灑向大地，金燦燦的暖光中，他們等待已久的方向出現了一個移動的小點。
越來越近，眾人這才終於看清，來人是趙離。她背著麵色蒼白沒血色的顧耀霆，一手提著裝得滿滿的藥簍，另一隻手拖著一個似座小山的東西。
那東西毛發油亮，顯目的黑色橫紋，麵目猙獰的扭曲著，竟是一個氣絕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