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黃鸝翠柳
蘇月遙的名聲,是早就打出去了的。
不知如今會有多少人,在為她的死而覺得惋惜呢?
但如今韓映秋在意的不是這些,她隻想要做好現在的每一件事,珍惜如今在身邊的每一個人。
洛亭陽的目光,也始終盯著那在織機前頭的韓映秋的身上。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
看到韓映秋,總是讓他想起蘇月遙。
如果月遙還在……該有多好?
哪怕是金福和翠翠都說,昨兒夜裏府中並沒有什麽異常。
可洛亭陽篤定,蘇月遙回來了。
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蘇月遙,隻要還有希望,他絕不會放棄——
時間一點點地在流逝,在沙漏的最後一顆沙子耗盡的時候,白嶽也從席位之上站了起來:“諸位師傅,時間到了,停手吧!”
“哎……”
有人長籲短歎,手中的織繡實在是沒有做完:“這時間,實在是不大夠用啊!”
也有人喜笑顏開,發揮不錯。
大部分人的目光,卻落在了韓映秋的身上。
韓映秋卻是眼中平靜如水,她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梭子,而後站起身來,遠離了織機,沒有半點兒慌張模樣。
有人伸著頭想要看看她是否完成了那副山水潑墨,但卻什麽都看不到。
白嶽一個個走過他們所有的師傅,最終還是停留在了韓映秋的眼前,看向了她的織機,眼中帶了幾分讚歎。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笑著對所有人道:“諸位,時間到了,咱們來看看各位師傅們的成果吧!”
第一樣要展示的,便是那第一塊織錦。
旁的人家也就罷了,周家的那塊織錦,也實在是算得上“巧奪天工”四個字了。
原本水蔥色和赫色就不是很好搭配,但周家的師傅卻出了巧思。精心織了一副梨花海棠圖,水蔥色的葉片配上赫色的樹幹,再點綴上其他顏色的花朵。甚至那樹幹上,都停留了一隻啄木鳥的樣子,也叫人覺得活靈活現了起來。
其實將水蔥色和赫色相配,並不是特別好“發揮”。但周家的師傅做到了,也不愧是做了織繡多年的老師傅了。
連白嶽對其,都是連連誇讚:“好,好啊!雖說這葉片的顏色是水蔥色好似有些淺淡,但就整幅織繡的意境而言,也實在是叫人喜歡。不錯,周幾的這一副織繡,實在是不錯!”
誇讚完了周家,便該輪到洛家了。
白嶽的眼中生出幾分期待。
寒意你去仍舊是不緊不慢的樣子,將那一副織繡從匣子裏取出來,而後對白嶽微微一笑:“這幅,叫薄霧孤舟。”
隻聽名字,洛亭陽的眼神都亮了亮。
白嶽在看到那一副織錦的時候,也是目露驚豔。
一潭深水,周圍群山環繞。
水中赫然佇立一頂孤舟,舟上似有人影垂釣。
原本潭水該是深綠色才對,但韓映秋用了巧妙的技法讓這潭水之上蒙上了一層“薄霧”,混著頭頂朦朧的日光,這淺蔥色用的是恰到好處。
旁人用赫色相配,大多不敢大麵積的使用。
但韓映秋這赫色的群山之上點綴星點的綠意,卻讓人越發覺得潭中垂釣之人的孤寂與桀驁。
與其說隻是一副織錦,倒不如說像是一幅畫一般,在山水之間,尤見人心。
“好,好,好啊!”
白嶽連說了三個“好”字,就足以見得他的內心裏是有多麽地喜歡這幅織錦了。
他不住點頭,將織錦放在手上,簡直愛不釋手:“好一副薄霧孤舟啊,簡直是賞心悅目!如此山水之間,我也願做這孤舟垂釣之人,豈不是人生快意?”
說罷,白嶽卻忽而意識到,作為這一次的“主考官”,他好像有些太過激動了。
但就看著白玉餓這態度,這一次究竟誰勝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白嶽輕咳一聲,將幾人的織錦交給了旁邊的其他人觀看,這第一幅之上,自然是韓映秋的“薄霧孤舟”奪得眾人喜愛。
就算是那些想要看洛家的笑話之人,也不得不去承認,韓映秋的這一副“薄霧孤舟”是真的比在場其他人的好。
繡工自然就不必說了,便是那其中的意境和磅礴大氣的氣勢,也是旁人的織繡無可比擬的。
不過還有後兩幅,旁人也沒有泄氣。
第二幅,是“兩隻黃鸝鳴翠柳”。
翠柳與黃鸝,便是這一次的重點。
其實就一上午的時間,要繡出三幅完美的織繡來,是每一個師傅都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大部分師傅都著重強調了黃鸝和翠柳之間的意境,尤其是周家的師傅。
畢竟是織造了多年的老師傅了,她在整個布局的把控之上,顯得尤為厲害。
旁人的織錦大多看上去都像是並沒有完成的,後續還有可繼續織繡的餘地。
但周家師傅的織錦,完成度卻是最高的。
周玉和都滿意地點了點頭,便知道周家師傅定然是沒有藏私了。
反觀韓映秋的織錦,雖說是“兩隻黃鸝鳴翠柳”,但其實將周圍的一切都弱化了。
著重強調了“黃鸝”,將黃鸝織繡得栩栩如生。
可讓人覺得驚訝的是,韓映秋將周圍的那些景物甚至翠柳隻用了寥寥數筆的“弱化”,卻並沒有影響到這一副織錦的“整體性”。
反而是讓兩隻黃鸝的神態更加惹人注目,讓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了兩隻黃鸝的身上,反而覺得周圍被弱化的那些景色,就是理所應當!
其實韓映秋這是一種有些“取巧”的方式,但卻仍然獲得了包括白嶽在內的那些評審之人的連連點頭讚同:“好,好啊!能將活物繡得如此栩栩如生之人,在咱們許州之中也不多見啊!”
眼瞧著韓映秋的“兩隻黃鸝鳴翠柳”又要更勝一籌了,周玉和實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手指直指韓映秋的織繡:“諸位評審,我倒是覺得,這更像是一副沒有完成的作品。怎麽,如今這種作品,也能獲勝了?那咱們可就不服氣了!”
他走上前,指著織繡上頭那寥寥數筆的翠柳:“既是兩隻黃鸝鳴翠柳,便不能隻看黃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