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性命無憂
“言胥哥哥,你能換句話麽?”
淩月不抱什麽希望地白了言胥一眼,捏起一個烏梅放到嘴裏,繼續耍無賴,“是藥三分毒,我才不要喝。”
“公主。”
言胥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淩月身上了,可偏偏甘之如飴,語氣更是不由放緩了幾分,“就喝一口。”
“那好吧。”
見言胥果然換了句話,淩月吐出嘴裏的烏梅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兒上,我就喝一口。”
說罷,端起麵前快要放涼的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言胥已經格外克製,但真正喜歡一個人,哪怕再掩飾,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所以,待淩月放下藥碗時,抬眸便對上言胥微微泛紅的眼眶。
這麽多年,淩月還是第一次見言胥這般神色,無需一言,卻是清清楚楚地在他眼睛裏看到了心疼。
“昨日種種,如同手裏這碗藥,再苦也已經喝下去了。”
淩月又拿起一顆烏梅在嘴裏含了,待苦味漸漸消散,方才露出一個浴火重生般的輕鬆微笑:“言胥哥哥,你可有什麽話要問我?”
雖然很明白言胥對自己的心意,但有些話,淩月還是希望對方能夠自己問出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誤會,所謂的隔閡,不過是彼此都不能坦誠地麵對對方罷了。
她希望自己跟言胥,永遠不會走到那般地步。
若是之前,言胥未必肯多說什麽,但他記著父親昨夜的教導,自也有心改變,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公主是有意放陸凝之回南楚麽?”
“是。”
見言胥還是願意做出改變的,淩月心裏踏實了許多,她沒有辦法去解釋自己重生這種玄之又玄的事,隻道:
“陸凝之的真實身份是楚皇的私生子,這些年悄無聲息地在京中培植了無數暗樁,在父皇帶兵出征後,他就跟郭氏一族勾結,一邊在送往北境的棉衣上動手腳,一邊為已經堂而皇之向京城逼近的南楚大軍提供棉衣和情報。”
這其中內情錯綜複雜,豈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淩月稍稍停頓一下,見言胥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又解釋道:
“陸凝之小心謹慎又善於偽裝,待我有所警覺時已經晚了,為了能把混亂降到最低,隻能將計就計,讓陸凝之以為我是個好誆騙的蠢貨。”
將近三十萬大軍,若讓他們知道攻打京城無望,從而在沿途各省燒殺搶掠,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才結束的守城之戰打的慘烈,但相比之下,卻是最小的代價。
“從長遠計的確如此,以陸凝之的性子,隻要他能回到南楚,南楚很快就要陷入內鬥,隻是……”
言胥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不吐不快:“往後,公主切不可再以身犯險。”
跟陸凝之那種人鬥智鬥勇,無異於與虎謀皮,若逼得他狗急跳牆,後果不堪設想。
淩月以自己為餌,是多麽凶險的決定,可言胥不忍責備她,有的隻是滿滿的心疼。
“有言胥哥哥在身邊,我再也不必如此了。”
淩月莞爾一笑,“北境那般境遇,你當時肩上的擔子隻會比我更重百倍,但是言胥哥哥……我從未想過你會失敗。”
言胥跟她一樣能贏,也隻能贏。
“臣受先帝重托,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力保北境平安。”
這樣說了一句,言胥正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先皇靈柩要於年後才能入京,但也是時候正式頒旨昭告天下。”
守城半月有餘,如今已是臘月二十六,京城內外才經曆了一場生死浩劫,這個年注定要在沉悶的氣氛中度過。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一並痛過,年後也不至於再忙中,出亂。
國君駕崩固然應舉國同哀,但於國於民,所有的悲傷都要盡可能地縮短。
對於如今的夏國來說,如何趁著南北兩大強敵連遭重創的時機,以最快的速度變得更加強大,才是關於社稷興衰的頭等大事。
“的確如此。”
淩月非常認同言胥的想法,正想著要如何去跟皇後提及才不至於徹底摧垮她的精神,卻是玉痕匆匆進來稟告道:“公主,敬王殿下回來了。”
二叔平安回來,定是京郊大營那邊已經處置妥當,淩月心裏又多了一重歡喜,連忙道:“快請二叔進來。”
哪裏還用請,淩月話音未落,一身戎裝的姬明掣已掀起氈簾跨進了門檻,還是如往常般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月兒,聽說你受傷了,看二叔不把那些個龜孫子好好……”
話還沒說完,迎麵就瞧見一身水藍色長衫的言胥站在淩月身側,下意識地止了話頭。
姬明掣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他看看淩月又看看言胥,以手掩唇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
“那個……我是不是進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們說悄悄話了?”
這才對嘛,那個隻會動嘴皮子的陸凝之,哪裏有言胥這翩翩佳公子看著順眼,月兒能在這時候迷途知返真是太好了!
“……”
淩月滿臉黑線地瞪了自家二叔一眼,您老人家看破不說破就這麽難?
至於言胥這邊,除了淩月,待任何人都是清冷淡然的模樣,隻不卑不亢地朝姬明掣行禮請安。
若姬明掣知道淩月把他歸到了‘老人家’的行列,隻怕會當場炸毛,可惜他並不知道,隻仔細端詳著淩月上下打量著。
“二叔,隻是一點小傷而已,真的不礙事。”
這樣說著,淩月下意識地往姬明掣身後看了看,確定再沒有旁人跟進來,不由有些緊張道:
“怎麽就二叔一個人進宮來了,傾兒和齊寒他們怎麽樣了?”
“沒事沒事,都活著呢。”
姬明掣一邊捧著玉痕奉上的熱茶喝了,一邊擺手道:
“京郊大營死傷慘重,李萬林和劉念遠要多盯著些才妥當,齊寒受了傷實在無法進宮,我把人接回敬王府請太醫診治了。”
至於姬偌傾,不必說,自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齊寒身邊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