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言氏家主
言夫人知道丈夫這是有話要單獨跟兒子說,便也點頭道:
“不要太勞累了,兒子既已回京,以後說話的時候多著呢。”
言老太傅眉心舒展,露出隻有在麵對言夫人時才會有的寵溺笑容,“放心,我知道了。”
目送言夫人離開,言老太傅似是再也忍不住,撐著身子用力咳嗽了幾聲。
“父親……”
見言胥要扶自己躺下,言老太傅抬手阻止,虛弱道:“扶為父起來。”
“是。”
言胥答應著去扶父親,雖然考慮到言老太傅如今的身體狀況,刻意收了手上的力道。
沒想到還是因為力道過大,把言老太傅給晃了一下。
言胥這才意識到,父親已經瘦弱到他完全無法想象的地步了。
見兒子愧疚難當,言老太傅臉上倒是難得浮現出幾分笑意,“死生有命,有什麽可難過的。”
病了這麽多日子,已經過了最畏懼死亡的時候,眼下反倒比兒子更坦然。
言胥咬了咬唇,沉默地攙扶著父親去到房間另一側的書桌前坐下。
言老太傅人雖虛弱,精神卻還好,隻見他抬手從桌子最底層的抽屜中,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言胥,口中道:
“你來瞧瞧。”
“是。”
言胥依言接過信封,信封是有些分量的,可見裏麵並不隻有一封信,而是多日攢下來的。
一一將信紙打開來看,每多看一眼,言胥臉上的神色就難看一分。
原來楚皇的人早就在暗地裏跟言氏嫡係二房有了聯係,並承諾除掉言胥,扶他坐上言氏家主之位。
這樣的誘惑,足以讓野心勃勃的二房言聽計從。
言胥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手裏握著的信紙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褶皺不堪,“父親,跟二叔聯係的人可是陸凝之?”
言老太傅點點頭,“那幕後之人聰明的很,想必連你二叔都未見過他的真麵目,但從種種跡象來看,應該就是他。”
言胥眸色陰沉,“他倒是思慮的長遠。”
言氏一族乃天下文人之首,文人掌握輿論方向,待楚皇登基後,得到言氏家主的認可,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
至於言老太傅為何隱忍不發?
一則淩月並不打算除掉陸凝之,自也不必打草驚蛇。
二則言氏一族要在楚皇打下江山後才能發揮作用,在這之前,並不會做出什麽有損家國利益的事,沒必要趕盡殺絕。
畢竟通敵是誅九族的大罪,會禍及全族,言老太傅不忍心讓那麽多無辜之人被牽連送命,更不能讓言氏一族數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
如今言胥平安回京,南楚又被打退徹底傷了元氣,這所謂的拉攏,自然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這些東西留在言胥手裏,一則敲打,二則警告,讓他們還不肯安分守己,便隻有徹底踢除族譜一個下場。
言胥自是明白父親的苦心,待把北境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事細細說了,方才道:“父親放心,兒子料理的了他們。”
他並非不知道旁支。那幾個人打的什麽主意,隻是眼下該以國事為重罷了。
待朝局平穩後,自會把言氏族中從上到下好好整治幹淨!
聽到這話,言老太師放心地點了點頭,“為父也是這個意思。”
既為言氏家主,就該以言氏一族的興衰為重,隻要誰觸碰到這個底線,都會被毫不留情地處置掉,絕不能牽累家族蒙羞。
父子之間默契極好,許多事便也無需多言,言胥並沒有將手中的信還給言老太傅,而是收於袖中,凝神道:
“父親,這件事應該讓月兒知道。”
他不想,也不能對她有所隱瞞。
“為父既是將言氏一族交到你手裏,從今往後,自是你說了算。”
言老太傅之前雖然沒有醒轉,但迷迷糊糊中也聽到了言胥適才跟言夫人說的話,稍稍斟酌後還是囑咐道:
“月兒是個好孩子,你定要好好待她,無論日後處於何種境地,都不要忘了今時今日的初衷。”
話題轉的太突然,言胥微微愣了一下,露出在母親身邊都沒有表露出的落寞,語氣澀澀的:
“父親如何確定兒子有這個福氣。”
言胥自是願意一生一世對淩月好,但淩月願不願意把終身托付給他,卻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言胥向來不善表達,言老太傅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失落的模樣,輕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雖然博學多才,但論起識人的本事,著實比月兒差了許多,連你都能看出來陸凝之絕非善類,難道月兒就當真毫無察覺麽?”
言老太傅這般恪守禮節之人,竟枉顧尊卑之分,親昵地喚淩月的閨名,可見在他心裏,已經把淩月當成一家人來看待了。
額?
難不成月兒並沒有愛上陸凝之,是因為早早察覺出他存了別的心思,這才將計就計,故意表現出情深似海的模樣,讓對方放鬆警惕?
這……可能麽?
從言胥從詫異到恍惚再到了然的神情中,言老太師知道他總算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其中關竅,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明明對一個人已經在乎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卻習慣於默默守護,言語上愣是不肯吐露半個字。
虧得月兒是個心思透亮的孩子,否則自家這傻小子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月兒不想讓我勞心傷神,並未提及太多關於陸凝之的事,但她無論怎麽做,必是出於朝局長遠利益上的考量,跟情愛沒有任何關係。”
說到此處,言老太傅語氣一凝,有些無奈地歎息道:
“為父知道你不願妄議旁人是非,就算覺得陸凝之有可能心思不純,在沒有切實證據之前也不肯多說什麽,可你什麽都不說,月兒如何能明白?”
再好的關係,也需要好好溝通,否則就會落下隔閡,傷了彼此的情分。
否則又何以會讓陸凝之尋到接近淩月的機會?
“父親的教誨,兒子明白了。”
言胥握著言老太傅枯瘦如柴的手,想著他隨時都有可能離自己而去,越發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