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父子相見
聽到母親提及淩月,言胥眸中多了兩分微不可查的淺淺笑意,語氣也稍稍輕鬆了些:
“公主尊重父親,我言氏一族更該鞠躬盡瘁,為朝廷效忠。”
他本無意於掌兵之權,但眼下局麵多變,明裏暗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想要讓新君把皇位坐穩,北境長熙軍的掌控權必須握在自己手裏。
兵權越多話語權就越大,淩月所麵臨的危險就越小。
“正是這個道理。”
言夫人明白言胥的意思,待要再說什麽,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凝眉問道:
“胥兒,你從北境回來這一路可還平順,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隨著言老太傅病勢日漸沉重,偏支倒也罷了,嫡支這幾房豈會善罷甘休?
不在路上給言胥使絆子,那才是咄咄怪事。
言胥回京路上的確有些許波折,但他在挑親軍護衛時,選的都是信得過的人,又時刻提高警惕。
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還沒等有所行動,就被林函給解決掉了。
如今人既然已經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也沒有必要讓言夫人擔憂,是以隻淡淡道:“母親放心,兒子沒事。”
“那就好。”
言夫人隻看兒子的神色,就知道這一路必定不太平,眸中淩厲之色更甚,
“你父親最是仁厚,顧及骨肉之情,這些年來哪怕知道他們都不是什麽好的也不去計較,但你要明白人心詭譎,若一味寬縱,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言夫人乃王氏嫡女,自幼就見識了世家大族內裏的勾心鬥角,並不是讓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隻是言老太傅為人寬宥,她不想讓丈夫為難,許多時候不去計較罷了。
但為了兒子,她不會再對那些人手下留情!
“兒子明白。”
言胥微微點頭,目光下意識地轉到尚在昏睡中的言老太傅身上,輕聲道:
“父親並非一味寬宥縱容他們,隻是眼下多事之秋,不願徒增事端而已。”
言家身份特殊,哪怕再有心防備,府裏也少不得被安插了南楚和北狄的探子。
言胥出征在外,他穩下心神按兵不動,對方一時半會兒便不會有所行動,否則言氏一族徹底亂了起來,隻會讓別有用心之人多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言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父親的苦心,其他人是不會懂的。”
言老太傅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一輩子恪守本心,從未做過半點有違良心的事。
可這世上,終究是無恥小人更多。
見言夫人言語間盡是灰心之意,言胥才猶豫著要如何開解幾句,卻見對方主動轉了話題道:
“公主怎麽樣了?”
“兒子出宮的時候公主尚在昏迷中,不過太醫說隻是勞累過度,想來沒有大礙。”
見言夫人似是有所擔憂,言胥又道:“母親放心,明日兒子自會進宮探望公主。”
‘知子莫若母’,言夫人很早就明白言胥對淩月的心思,眼下沒有外人,便也不必避諱什麽,直言道:
“胥兒,你可還想求娶公主?”
求娶公主看似無限榮光,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其實就是一件沒有任何實際好處的雞肋事兒。
曆朝曆代,為防外戚專權,駙馬要不閑賦在家做個富貴閑人,要不就隻能在朝中領個沒什麽話語權的虛職。
連六部都進不了,更別說成為手握兵權的將軍。
也就是說,言胥若真定了娶淩月的心思,就必然要放棄安邦定國的理想,從此頂著祖輩和皇室的恩蔭過活。
這對自幼有安邦定國之誌的言胥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言夫人雖然很喜歡淩月,但為了兒子的前程理想考慮,卻並不希望他成為駙馬。
言胥如何不明白母親的意思,隻見他抬眸跟言夫人對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母親,兒子此生不求功名利祿,隻希望月兒平安。”
今天在城外,他差一點就永遠失去月兒了。
那樣驚險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脊背發涼。
為了月兒,他連性命都能不要,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麽?
言夫人何其敏慧,她很快在言胥話中嗅出一絲異樣氣息,神色再次緊張起來,
“胥兒,你跟母親說實話,難不成先帝要傳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公主?”
這就更不成了,她這般才華橫溢俊逸無雙的兒子,怎麽能做皇夫,徹底淪為女人身邊的陪襯?
對言夫人,言胥並沒有什麽可隱瞞的,微微點頭道:
“先帝臨終留有遺詔,將皇位傳於公主,但公主是不會繼位的。”
所謂心意相通,雖然兩人從未聊起,但言胥已大概猜測到淩月會放棄皇位,扶持姬文旻登基。
雖然他跟玉痕一樣感到惋惜,但不可否認,這是最好的結局。
“……”
言夫人不意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一時驚愕地不知該說什麽。
言胥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到言老太傅身上,見老太傅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猛然抬眸,見自家父親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用從未有過的慈愛目光,欣喜又戀戀不舍地看著自己。
“父親您醒了?”
言老太傅病了這麽多日,原本爍爍的眼神已然變得渾濁不堪。
不盈一握的手臂更是半點肉都沒有,已然成了皮包骨。
言胥心裏塞塞的難受,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隻死死咬牙忍住。
“好端端的難過什麽。”
言老太傅見言胥眸中隱隱有淚痕,虛弱地笑笑,“平安回來就好。”
他早知自己時日無多,如今能在臨死前見到兒子,已沒有任何遺憾。
“父親……”
言胥語氣哽咽,極力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言老太傅是出了名的嚴父,一言一行皆是恪守禮儀的典範,哪怕再思念兒子,麵上也沒有太過激動的神情,隻是黯淡的眼眸漸漸晶亮起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向已經控製不住情緒在旁邊抹淚的言夫人道:
“夫人這些日子日夜辛勞,既然兒子回來了,讓他陪著我就好,你且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