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言胥回府
想來這丫頭是在為自己不能繼承皇位而惋惜。
思及此處,淩月不由笑道: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旻兒是大夏的太子,自然就是未來的君王,本公主這個做長姐的會教他如何做一個好皇帝,待十年後他親政時,這大夏朝……必定會是強大的太平盛世。”
她要牽著旻兒的手,一步一步去實現父皇的遺願。
在玉痕眼裏,淩月才是最好的新君人選,但既然淩月心意已決,她作為奴婢也隻能支持自家主子的決定,點頭道:“奴婢相信公主一定能做到,隻是……”
見淩月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玉痕咬了咬唇道:
“奴婢跟公主一起上上書房的時候,聽言老太傅講過許多前朝的故事,知道古往今來但凡臨朝聽政的,無論太後還是攝政王,甚少有得善終。”
雖然公主跟太子殿下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但曆史上那些個爭權奪利者,又有哪個不是骨肉至親。
她實在不想看到公主為大夏王朝殫精竭慮,最後卻落得個跟太子殿下反目成仇的下場。
這樣敏感的話題,若非實在親近的人是不會說的,淩月握了握玉痕的手,淺笑道:
“那些人之所以會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是因為他們都對那至高無上的權利有太深的渴望,因著各種原因迫不得已才退而求其次。”
但她不是。
她若真想繼位為帝,隻需把夏皇的傳位昭書拿出來就可以了,又何必要扶持姬文旻登基?
對於自己的後半生,淩月早就有了打算,待旻兒能夠獨當一麵後,她就跟言胥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世而居,修書立傳。
明明兩個人從未在一起過,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他規劃到了自己的人生裏。
聽到淩月的話,玉痕沉默片刻,最終慢慢點了點頭,“公主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那就好。”
在這之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玉痕方才再次侍奉淩月睡下,自己則在窗邊的貴妃榻上和衣而眠,隨時能起身照顧淩月。
淩月這邊徹底放鬆下來,自是一夜好夢。
且說言胥這邊,在出了皇宮後,快馬加鞭地往家裏趕,這會兒,言府已經收到了言胥回京的消息,早早敞開了大門等著。
待言胥騎著馬在大門前停下來,立刻有小廝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請了安,之後又道:“夫人一早吩咐下來,請公子直接去主院。”
言胥微微頷首,拒絕了早已候在大門處的軟轎,隻加快腳步往主院去。
這些日子言老太傅病情漸重,京城又隨時都有可能被南楚攻陷,整個言府無形中被一股沉悶的氣壓籠罩著。
進到主院,這種感覺越發嚴重,甚至連周遭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驅散不開的草藥味,讓人的呼吸都是苦的。
天氣寒冷,廳門處掛了厚厚的氈簾,有小丫鬟打簾出來,見著言胥回來,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隻見她也顧不上請安,連忙轉身向屋內稟告道:“夫人,公子回來了!”
話音才落下,就見言夫人匆匆迎了出來。
言老太傅病著這些日子,言夫人幾乎衣不解帶地在其身邊侍奉著,比著言胥出征的時候,人足足瘦了一大圈,連厚重的冬衣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蕩。
言胥用力咬了咬唇,強忍住心裏的酸澀,斂衣跪下:“兒子給母親請安。”
“起來,快起來。”
四目相對間,言夫人眸中已蓄滿了淚水,強忍著沒落下來,隻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言胥能從北境活著回來,已是老天護佑,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兒子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言胥扶著言夫人的肩膀無聲地安撫了幾下,方才關切道:“父親怎麽樣了?”
“你父親的病已經藥石無靈,不過是熬著日子罷了。”
言夫人並不是軟弱的小女人,這會兒情緒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緩了口氣向言胥道:
“你父親喝了藥睡下了,你且回去卸了這身盔甲,沐浴更衣後再過來陪著不遲。”
隻看言胥眼底那片烏青,言夫人就知道兒子這些日子必定是在不眠不休的奔波中度過的,有心讓他安心歇息一晚。
但她很清楚以兒子的性子必定不會同意,便也沒必要勉強。
“是。”
言胥答應一聲,卻也沒有回自己院子的意思,隻道:“讓他們把衣服拿到偏廳,兒子在這裏換就是了。”
“也好。”
如此,不斷有丫鬟小廝提了熱水來侍奉言胥沐浴更衣,這些日子疲於奔命實在累狠了,待整個人泡在熱水中,方才讓自己真正放鬆下來。
身體放鬆了,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再次閃現出城外那凶險萬分的場景。
當時那人的劍鋒距離月兒的脖頸隻有一指之距,若是再晚上片刻,這會兒便已是陰陽兩隔。
若是月兒死在自己眼前……
那樣絕望的場景,隻需稍稍一想,言胥後背頓時又被逼出了一身冷汗。
他屏住呼吸,把自己整個人都泡進熱騰騰的浴桶裏,以此來祛除體內的恐懼和寒意。
以後,再也不能讓月兒犯險,無論在什麽情況下!
沐浴更衣後再回到正屋,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言老太傅這一覺睡的還算安穩,並未醒來。
言胥在床邊坐了,雖然燈光昏暗,但還是很清楚地看到言夫人鬢邊多了不少銀發,心下更是疼惜不已,聲音低沉道:
“兒子不孝,家裏的重擔讓母親一個人來抗。”
“有國才有家,好男兒當以國事為重。”
言夫人是心有大義之人,自不會怪罪兒子,隻緊緊握著他的手,眼眶含淚,“胥兒,我和你父親,都以你為傲。”
言胥抬手為言夫人拭掉臉上的淚水,正色道:“兒子必不辜負父親母親的期望。”
“這是自然。”
言夫人點點頭,目光下意識地轉到尚在昏睡中的丈夫身上,感慨道:
“這些日子,若沒有公主送來那兩株老參吊著精神,你父親隻怕早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