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其他兒子
“尊卑有別，公主這聲哥哥，胥兒萬萬擔待不起。”
言老太傅才說了幾句話，就覺得喉嚨發癢難忍，咳嗽了幾聲才緩了口氣。
淩月想上前替言太傅撫背順氣，卻也明白對方的性子斷斷不肯讓自己侍奉。
這樣想著，隻硬生生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溫和笑道：“我跟言胥哥哥自幼一同長大，咱們隻論親疏，不論君臣。”
“胥兒這孩子雖然自幼淡漠少言，但知子莫若父，他心裏對公主的情誼我都清楚。”
提到兒子，言老太傅的情緒顯然要激動許多，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
“微臣是過來人，知道感情之事勉強不得，胥兒配不上公主原是他福薄，但您的終身大事也要謹慎些，陸凝之那孩子我冷言瞧著也不是個易於之輩……”
言老太傅對聖賢之道最是尊崇，從不在背後議論別人的是非。
如今能破例說出這番話來，心裏必定掙紮斟酌了許久。
見言太傅又要咳嗽，淩月也顧不得別的，忙轉身倒了杯茶遞過來，關切道：“太傅別急，有什麽話慢慢說就好。”
言老太傅接過淩月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沉吟道：
“那孩子眼眸中有很深的算計之色，眼角眉梢間卻是半分也沒有顯露出來，可見是個極會掩藏心思的，公主定要慎之再慎，不要受了蒙騙才好。”
對言老太傅而言，淩月不能成為自己的兒媳固然有些遺憾，可她若能覓得良人，亦會真心祝福。
隻是陸凝之，絕不是這個良人。
淩月心下歎然。
她忍不住想，若上一世，自己能見到言老太傅最後一麵，他會不會跟自己說同樣的話？
聽到這些話，自己會不會有所提防？
然而言胥的愛太過冷漠內斂，上一世的她雖然聰慧卻從未經曆過什麽挫折。
在不明白人心險惡的情況下，自然更容易對體貼入微的陸凝之產生好感。
然而如今世事翻轉，再想這些也是無用，淩月收回思緒，淡然搖頭道：
“太傅說的是，月兒知道陸凝之並非良人，隻是眼下為了大局著想尚不能挑明罷了。”
適才那番話，言老太傅是冒著惹淩月生氣的風險說出來的，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早有察覺。
看著言老太傅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震驚之色，淩月並沒有賣什麽關子，直接把陸凝之是南楚皇帝私生子的真實身份給言老太傅說了。
言老太傅雖然早就察覺出陸凝之的異樣，卻也不過是對其品性有更本質的認識，並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如今聽了這樣的話，頓時沉默良久，好一會兒才幽幽歎息道：
“難怪我總覺得那孩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以為是多心想岔了，原來並沒有。”
額？
淩月微微愣了愣，很快明白了言老太傅話裏的意思，頗有些震驚道：“太傅認識楚皇？”
言老太傅竟然認識南楚皇帝，這一點確是淩月沒有想到的。
這兩個性子截然不同的人，竟然也能有交集？
不過想想這也是好事。
雖然天下人人都說楚皇剛愎自用，最是個暴戾的性子，但那些也不過是傳言，若他當真是個一無是處的，也不可能有南楚如今的興盛繁榮。
若能了解到一些旁的什麽，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
“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南楚三皇子，也就是當年的楚皇派使臣來京城求娶寧安公主，當時已為太子的皇上負責接待，我跟在皇上身邊打理一些禮節上的事宜。”
回憶起過去種種，言老太傅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似是無奈也似是輕嘲，“那時候的楚皇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佳公子，對任何人都和氣謙卑，先皇很是滿意，這才放心把公主嫁給他，之後更是借著先皇的幫助才順利登臨皇位，那樣道貌岸然的性子……陸凝之倒是像極了他。”
“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淩月身在皇室，上一世又親眼見證了兩國相殘最慘烈的一幕，聽到這話並沒有太意外，隻是惋惜道：“可憐寧安公主死的不明不白，從今以後，咱們大夏朝的女子絕不和親外嫁。”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他們堂堂天，朝，要有最硬的脊梁。
“公主大誌，實為天下之福。”
言老太傅精神實在不濟，卻也明白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淩月。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身子道：
“楚皇這種人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哪怕陸凝之是他的兒子也不例外，以他機關算計的性子，在這京城裏留下的兒子很可能不止陸凝之一個，定會有人跟他互相牽製，公主若能找出這個人，設法挑起他們之間的內耗，便更是一重打算。”
他可記得楚皇當年來京城時，因著俊逸出色的容貌，引得無數名門閨女芳心萌動，以他的手段，刻意挑選幾個以後定會嫁入高門的千金暗通款曲，並不是什麽難事。
畢竟陷入愛情中的女人跟傻子沒有什麽區別，若再生下兒子，就更是被牢牢抓在手裏了。
若非老太傅提醒，淩月倒真沒想到這層，當即點頭道：“太傅的教誨，月兒記下了，定會好好籌謀，不僅要保得京城平安，更是要南楚大軍有去無回。”
楚皇明晃晃地發兵前來侵略，還想有來有回，簡直癡人說夢！
“公主雖然是個弱女子，但胸中自有丘壑，遠勝萬千男兒。”
言太傅原本日夜不安，一直猶豫要不要撐著身子進宮去麵見淩月，如今見自己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便是徹底鬆了口氣。
隻見他撐著身子坐的筆直，一字一頓道：“我這身子怕是等不到胥兒回京的，來日公主見了他，告訴他……我以他為傲。”
其實這番話自有言夫人轉達，言老太傅卻偏偏囑咐了淩月，可見在他心裏，已是把淩月當成了自家人。
“太傅……”淩月心底的酸澀再也壓不住，兩行清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