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實情況
君臨臣府是天大的臉麵。
因著淩月明確表示尚在病中的言老太傅無需出來迎接，是以片刻之後，隻以當家主母王氏帶著一幫人迎了出來。
才邁過門檻，王氏就斂衣跪拜道：“臣婦攜家眷拜見公主，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還請公主恕罪。”
言夫人是王氏嫡女，跟言老太傅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夫妻二人感情甚篤。
雖然婚後數年未有子息，言老太傅卻堅持不肯納妾，是以直到如今，膝下也隻有言胥一子。
雖然同為出身世家大族，被夫君捧在手心裏寵著的女人，但言夫人卻完全不似皇後那般單純耳根子軟。
整個人很是聰慧幹練，相夫教子，對內執掌中饋，對外處理各大世家的人際往來皆不在話下。
隻是如今唯一的兒子不在身邊，心愛的丈夫又病的嚴重，雖然衣著打扮依舊一絲不苟，臉上也撲了厚厚的粉，並未有半分消沉之態，但眼角眉梢間的憔悴神色卻是怎麽都遮不住的。
“言夫人請起。”
淩月彎腰扶了言夫人一把以示禮遇，之後才把目光轉到跪在後麵的其他人身上，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都起來吧。”
“多謝公主。”
跪在言夫人身後的是言胥二叔三叔以及他們的家眷子女。
依著世家大族的慣例，新一任家主繼位後，其兄弟都要分府別住，以示新一脈的嫡係和旁支身份有別。
但言老太傅初初繼承家主之位時，尚有母親在堂，暫時沒有分家，以至於言老夫人過世後，這件事也無休無止地拖了下來。
當斷不斷，總歸是要埋下禍患的。
隻見這位言家二老爺站起身來，竟是大咧咧地越過言夫人湊上前來，陪笑道：“公主尊師重道之心實在讓人感動，有您親自前來探望大哥，言府上下當真是蓬蓽生輝。”
言家子侄在朝為官者甚多，這位言二老爺言重禮雖然比不上言老太傅才學廣博，卻也早早就通過了科舉，如今官至吏部侍郎。
這會兒明顯是想上前來套近乎的，畢竟在外人看來，淩月跟言胥之間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劍拔弩張，但彼此看不過眼總是沒錯的，若真能得了淩月的支持，他的家主之位，也算是更多一份指望。
聽話聽音，見言重禮說起話來儼然一副當家家主的語氣，淩月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擔憂並非多慮。
這樣想著，淩麵上的笑容不由斂了幾分。
隻見她淡淡道：“言胥將軍在北境為國征戰居功甚偉，本公主自該代他來探望太傅，這裏有言夫人陪著就行了，其他人都退下吧。”
不知這人是一早就起了覬覦之心，還是暗中跟哪個攪動雲，雨的人勾結到了一起，早早就打定主意要讓言胥死在北境。
無論如何都該敲打一番，讓他們知道朝廷看重言胥，其他人是絕沒有這個分量的。
額？
言重禮搞不明白淩月何時對言胥這個頻頻為難自己的‘死對頭’如此看重了，燦爛的笑容不由凝固在臉上。
然而淩月卻並沒有給麵子的意思，已經扶著玉痕的手往主院去了。
人還沒有走遠，淩月見言夫人匆忙跟上來，清了清嗓子，揚聲道：“夫人照顧太傅辛苦了，若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你添堵，本公主決不輕饒。”
言夫人聰慧，自然明白淩月是故意給自己撐腰，躬身道：“有勞公主關懷，臣婦感激不盡。”
如此一路無話，一行人很快到了主院，這會兒，言老太傅已經讓下人侍奉著更衣梳洗，猶自強撐著站在門口，見著淩月進來，就要屈膝跪拜。
雖然之前聽了小太監的回稟，淩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見到言老太傅那一刻，還是嚇了一跳。
雖然言老太傅一直都有些瘦弱，但精神卻很不錯，腰板更是筆直。
可如今雖然強撐著體麵，整個身子依舊有些佝僂，如此顫顫巍巍，像極了風中搖曳著的蠟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淩月頓時百感交集，眼眸更是酸澀的難受，趕忙快步上前扶住，溫言道：“太傅免禮。”
言老太傅能站起來已是耗費了不少力氣，緩了口氣方才拱手道：“勞煩公主親自過府探望，真是折煞老臣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月兒得蒙太傅教導多年，前來探望您是應該的。”
淩月滿臉擔憂，忙讓言夫人扶言老太傅躺下，言老太傅卻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道：“公主既然來了，老臣有幾句話要跟您說，若再不說，以後隻怕是……沒有機會了。”
說罷，看了言夫人一眼。
言夫人會意，把屋子裏的丫鬟小廝連同玉痕幾個都帶了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
隔牆有耳，她要親自守在房門口，夫君才能踏實。
老太傅不想失儀，並沒有回床上躺著，隻在椅子裏坐著。
枯瘦的身軀，弱的像要埋到椅子裏。
淩月想，若不是言胥遠在千裏之外，整個言家沒有主事之人，老太傅不得不逼著自己強撐一口氣，否則隻怕現在已經撒手人寰了。
淩月的悲傷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言老太傅已是主動開口問道：“公主，北境局勢當真一切無虞麽？”
人人都說戰事順利，可他很清楚，戰事不會，也不可能順利。
“自然……”
淩月抬眸看了言老太傅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嘴邊的話愣是說不出口，隻搖頭道：“正如太傅所想，情況並不樂觀。”
雖然軍機大事是萬萬不能泄露的，但言老太傅人品貴重，淩月完全信得過，便把北境的真實局勢，以及她跟言胥的計劃打算一一說了。
為著不至於讓言老太傅在焦灼憂慮之下加重病情，淩月又一字一頓道：“太傅放心，言胥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
額？
她上一次喊這聲言胥哥哥是多久以前了？
原以為再也不會喊出口，如今卻是不知不覺就喊了出來，仿佛原本就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