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又一場戲
陳臨被玉痕罵的一頭霧水，茫然地把目光轉到淩月身上，顯然是希望從淩月這裏得到答案。
“你這丫頭，哪有這般不講道理的。”
淩月嗔怪地瞪了玉痕一眼，複又把目光轉到陳臨身上，竟是將王戎那件事的原委簡單說了。
“……”
玉痕滿臉驚色。
此事事關重大，公主隻跟自己提起過，連派出去燒糧草的齊寒大人都不知道。
而且，在吩咐自己去傳陳臨的時候，公主眸中明明是帶著戒備的，怎得這會兒竟把一切和盤托出？
陳臨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有資格知道這種秘密。
他為人端正，這會兒麵上已是浮起幾分難以掩飾的怒氣，當即拱手道：“此事關係重大，公主的確不便下旨處決，但屬下可以潛去南境解決了他。”
漢奸人人得而誅之，誰又知道王戎身邊沒有替天行道的忠義之輩，左右算不到淩月頭上。
“不是怎麽個死法的問題，是他現在還不能死。”
淩月對陳臨的印象還算不錯，否則適才也不會跟他說那些話，緩了口氣複又挑眉道：“你既跟玉痕熟識，怎得不讓她在本公主麵前給你求個好點的差事？”
這本不是什麽難事，玉痕既心係陳臨，自是會為他的前程著想，之所以隻字未提，該是陳臨不允許。
果然，聽到淩月的話，陳臨臉上的神色更嚴肅了些，待得開口時，卻沒有直接回答淩月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公主可聽說過言文正公當年的故事？”
言文正公？
可不就是言氏一族先祖，言胥的太祖父？
言文正公乃百年難遇的博學大儒，遙想當年，他出身寒門，卻有著匡扶天下之大誌，克夫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考中狀元，自此入朝為官。
在官拜丞相的二十餘年裏，輔助皇帝肅清吏政，穩定朝綱，出，台了一係列利國利民的好政策，乃是不可多得的良相，至今仍為人所稱頌。
更重要的是，這麽多年來，言氏一族秉承言文正公家訓，以書香傳世，家族子孫昌茂，人才輩出。
經他親手創辦的言氏書院，更被奉為聖壇，為天下讀書人神往。
淩月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微微頷首算是認同，之後又道：“你且說說看。”
“言文正公出身微寒，帶著在富紳家做工積攢的微薄積蓄去書院求學，每日能夠果腹的隻有一碗玉米糊。”
許是有過同樣的經曆，說到此處，陳臨的情緒明顯比之前激動，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當時書院裏不乏皇親貴胄子弟，他們被言文正公刻苦求學的精神所感動，紛紛把自己帶來的精致點心分給他吃，言文正公推辭不過，任憑那些點心壞掉，也不肯吃一口。”
再後來的故事，淩月自然也是知道的。
有人問言文正公為何如此，他坦言道自己如今尚沒有能為自己提供錦衣玉食的能力，一旦吃了好東西，這粗糙的玉米糊糊就再難下咽了。
人永遠不要貪圖尚不屬於自己的榮華富貴。
否則一旦迷了眼睛，就再也不知初心為何物了。
能以言文正公為榜樣，靠自身的勤勉步步升遷，而不去貪慕捷徑，可見陳臨心智堅毅，秉性高潔。
玉痕沒有看錯人。
念及此處，淩月突然想到言文正公當年亦是在國家危難之際，以文官之身披上盔甲征戰沙場，把敵人打的四散潰逃。
或許正是以太祖父為榜樣，才讓言胥做出同樣的決定吧？
也不知是思及言胥，還是被陳臨的誌氣感動到，淩月的神色明顯柔和了。
她本就有意讓陳臨曆練一番，這下更是放心了許多，淺笑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本公主有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但要受些委屈，不知你肯不肯。”
“大丈夫自當忠君愛國，區區委屈何足掛齒。”
陳臨知道淩月是在給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再次跪地，拱手道：“請公主吩咐，屬下定會竭盡全力不辱使命。”
“好。”
在這之後，淩月到底跟陳臨說了什麽，外人無從得知。
隻是陸凝之從鳳棲宮回來的時候，正瞧見陳臨被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押在院子裏打板子。
大殿內隱約傳來玉痕的哭聲。
禦林軍裏的侍衛都是身強力壯的，又是淩月盛怒中親自賜下的責罰，打起板子來自是不遺餘力。
待二十下板子打完，陳臨的臀部幾乎皮開肉綻，但他倒是個有骨氣的，愣是一聲沒喊地硬撐了下來。
然而區區二十板子根本平息不了淩月的怒火，在這之後，更是讓侍衛直接把人扔出宮去，再不許回禦林軍當差。
陸凝之在院子裏冷眼瞧著，一時竟停下了腳步。
守在正殿門口的小內監見狀，忙上前小聲提醒道：“陸公子，公主動了大氣，勞您費心勸著些，奴才感激不盡。”
猶言在耳，殿裏再次傳來茶杯摔到金磚上的崩裂聲。
陸凝之眉心微蹙，差不多也猜到了淩月發怒的緣故，客氣地向那小內監點了點頭，抬步往殿門口去了。
才到殿門口，正好見玉痕抹著淚痕從裏麵出來，險些跟陸凝之撞個滿懷。
“小心些。”
陸凝之就要伸手去扶玉痕，卻見玉痕往後退了一步，抬眸用哭的紅通通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跑了。
再看殿內，淩月依舊端坐在正位上，隻是那張絕美的臉頰上帶著未消的怒氣，越發顯得美豔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陸凝之從未見過這樣的淩月，心裏竟在不知不覺中生出幾分懼意。
但這樣的想法不過轉瞬即逝，一個被自己拿捏在手心裏，為爭風吃醋動怒的小女人，有什麽好畏懼的？
陸凝之心下有些得意，語氣便比往常更溫柔了些，，“生氣傷身，公主千金之軀，定要好生保重才是。”
淩月早有準備。
隻見她抬眸看了陸凝之一眼，似是心裏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竟也微微紅了眼眶，“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