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蹊蹺之事
“是。”到底是自己辦事不力,陸寒也不敢再給陸凝之添堵,行了個禮默默退出書房。
陸寒離開後好一會兒,陸凝之依舊睡意全無,索性也不勉強自己,隻乘著夜色往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陸氏家族陸崇山所居的主院去了。
陸氏雖不及郭氏那般財大氣粗,卻也是數一數二的清貴世家,然而這些年人丁凋零,也不過是維持著表麵風光,內裏早已破敗不堪,根本沒有能撐得起門麵的得力後生,這一代唯一的嫡子更是個病癆鬼,說不定哪天就要一命歸西,否則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陸凝之這個庶子身上。
對於陸崇山這個決定,陸夫人開始也是百般不願,但形勢比人強,陸夫人再是個糊塗善妒的,也明白讓記在自己名下的庶子承襲家主之位,怎麽也比讓旁係子侄搶了家業,把她掃地出門要好上數倍,便也默認了。
至於陸凝之到底是誰的兒子,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因為這幾年冷眼旁觀,他們很清楚以陸凝之左右逢源的能力,無論朝廷上如何變天,都能保他們陸氏一族長盛不衰。
這就夠了。
這一夜陸凝之到底和陸崇山說了什麽,外人無從得知,隻知陸崇山是在睡夢中被人叫醒的,之後就乘著夜色出了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府裏。
陸崇山回府的時候,遠在宮裏的淩月也起了床,因為擔心主子狀態不佳,玉痕早早就趕過來侍奉,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隻過了一晚上功夫,淩月似乎完全從悲傷裏走了出來,那張絕美的臉龐上除了黑眼圈比平時稍稍深了些,再看不出任何傷心難過的痕跡。
這樣強打著精神的淩月,讓玉痕看的心裏越發酸澀,手上的拿起胭脂還不等往淩月臉上抹,自己已是先忍不住落下淚來。
淩月何嚐不想痛痛快快哭一場,可哭泣會宣泄悲痛,她不能。
她必須把這份悲痛完完整整保留在心裏,才能化悲痛為力量,將這一場生死對弈的主動權牢牢控製在自己手裏!
這樣想著,淩月從銅鏡裏看了玉痕一眼,似開玩笑般道:“本公主可是要去給母後報喜的,你若這樣跟去鳳棲宮,母後還怎麽相信我的話?”
宮裏是藏不住秘密的,這會兒陳泓冒死替從北境過來的侍衛把信送到淩月手裏,從而受到封賞的消息大概已經傳遍了,但這還遠遠不夠,隻有皇後相信了,其他人才能徹底相信。
“奴婢失態了,請公主恕罪。”淩月身上背負了多麽沉重的擔子,玉痕再清楚不過,怎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拖後腿,隻咬牙把眼眶裏的淚水給逼了回去,但眸中的擔憂卻沒有消散分毫,隻繼續道:“公主,皇後娘娘她……當真撐得住麽?”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皇後早晚要知道夏皇已經駕崩的事實,到時候心情一下子從雲端跌到穀底,更是多了數倍的磋磨,實在不敢想象會是多麽撕心裂肺的場景。
“我也知道這樣對母後很殘忍。”淩月緊緊握了握玉痕的手,惆悵歎息道:“玉痕,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自家母後的性子有多單純,淩月再清楚不過,若是直接把真相告訴她,她就算不吐血昏厥,也絕不可能再跟無事人一樣配合她們把這場戲演下去。
然而為了保境安民,為了實現父皇完成華夏大一統的夢想,就算步步淌血,她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母後那邊必須瞞著,也隻能瞞著。
至於真相大白那一刻……
人總是要成長的,母後不僅僅是她的母後,更是這大夏皇朝的國,母,為了她的百姓子民,她一定能撐得下去!
其實這話才問出口,玉痕就後悔了,以淩月對皇後的孝心,若非到了絕處又怎會出此下策,自己這話豈不等於往她心上戳刀子?
“奴婢明白。”玉痕怎能再給淩月添堵,逼著自己擠出個笑臉,笑盈盈道:“奴婢給公主梳個最好看的發型,一會兒皇後娘娘瞧見了也歡喜些。”
“好。”
因著昨晚的囑咐,姬偌傾一大早就進了宮,還沒等淩月梳妝好就徑自跑進內殿去了,姐妹倆說了什麽暫時無人得知,隻知沒過多久,原本笑盈盈進宮來的姬偌傾突然哭著從勤政殿跑出去了。
更讓人納罕的是,向來疼愛堂妹的淩月也沒有著人去追,而是同樣麵色陰沉地出門往皇後的鳳棲宮去了,連平日裏最得臉的大宮女玉痕都沒帶著。
這邊,陸凝之也早早進了宮,雖然陸凝之在朝廷上尚沒有任何職位,卻是這一屆殿試上名正言順的狀元,隻是夏皇為著淩月對他的感情,對於該許的官位頗有斟酌這才遲遲沒有安排,但在出征前,已許他接替言胥的位子,每日進宮為太子姬文旻教授功課。
如今淩月掌政,陸凝之進宮後總要先來勤政殿向她請安,其實宮裏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不過是借著禮法的由頭來尋偷看城防圖的機會罷了。。
陸凝之心下正思量著一會兒見了淩月要如何行事,然而才從永巷折過來,遠遠就看到姬偌傾從勤政殿的方向過來,抹著淚往宮外跑了。
在陸凝之的印象中,姬偌傾待淩月這個堂姐十分親厚,哪怕他曾經故意利用姬偌傾對自己的好感,想要挑起姬偌傾對淩月的不滿,姬偌傾也是一副‘姐夫不可欺’的模樣,默默跟自己保持距離。
這樣的姬偌傾應該不會惹淩月生氣才是,今兒倒是蹊蹺了。
陸凝之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但這答案並不是姬偌傾給的,而是玉痕,因為到了勤政殿,他看到玉痕的眼圈也紅通通的,不必說也是才哭過。
“玉痕姑娘這是怎麽了?”
陸凝之向來‘禮賢下士’,見著這狀況自然要關懷上幾句,他不問還好,一問玉痕的眼淚又忍不住往下直流,追問了好一會兒也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