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亂宮
—— “且讓我去會會他。”流光掉頭就走,忽然被一個手臂拉入了懷中。就聽到他沙啞的少年聲音在他耳畔道:“怎麽。你想丟下朕,去找你的情夫麽?那個叫鶴塚的家夥,你每一次提及都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你的眸子中甚至帶著委屈。怎麽,他竟然是你的舊情人麽?”
一番無理取鬧的話倒是讓她頓時整個人鬆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隻感覺情緒一鬆,回頭一看,正好望入一雙流光溢彩的紫眸之中。流光隻覺得這人真是無賴霸道又任性,這樣當街抱著人,也不怕尷尬。
袖子一拂,整個人一轉,就從他懷中掙了出來,上了馬就往禁宮處趕,也不理會被她一下子掃到地下的皇帝大人現在是多麽的狼狽了。
駿馬飛馳,整個畫麵一直往後倒去。火紅的圓日已經西斜,隻餘下血紅的餘暉,還燃燒著,持續的燃燒著。
東武帝都洛城自東武開朝以來就一直被立為京畿,從未變遷。它的設計也是由東武開國女帝親手設計。總共分為環城河,外城,內城,禁宮三個四四方方的結構組成。當時設計的東武女帝取的是其四象合眾生之意。在外城上也各設了三道大門,分別是,左側的華清門、右側的神武門以及中部最大的城門——天蒼門。
剛才他們就是一舉破了天蒼門,這才讓步兵營的三萬人都能進了這號稱是“銅牆鐵壁”的外城。
說到內城,則是由出去皇室宗族之外的人居住之處。都是些封了爵,定了候的達官貴人,或者是在京畿內的高官們。禦賜的府邸都在這內城之內。內城與外城的城門則隻有兩處。就是左側的千勤門,右側的八百門。一貫的慣例都是,外城是金吾衛的巡視之地,內城是羽林軍的把守之地。這兩軍素來不怎麽和睦。
而最裏麵的,就是禁城了。那是皇宮重地,因此隻有一個大門可以允許人通行,每到了日落時分,那大門就會關閉。那便是最大的——玄龍門!
而國師鶴塚的鶴回宮,則在這玄鐵煉製的玄龍門之內。本來是對抗敵軍最好的防禦,現在卻成了一道過不去的障礙。流光咬咬唇,目光又冷上了幾分。
她心中思踱著如何才能打開玄龍門進入禁宮,眼光一掃,卻見到了內城城門處立了兩方人馬。一方是黑色與玄青色交雜的顏色,另一方正是步兵營的褐色。
她遠遠一看,卻看見了一身藍衣的藍河。在一群褐色衣物的步兵營士兵中顯得尤為顯眼了些、“藍河。這是怎麽回事?”勒了馬,清冷的重眸一掃,卻發現藍河的身邊站了一位頭發蒼白的老翁。
雖是耄耋之年,可是依舊精神抖擻,腰板挺得直直的,甚至手中還執了一把寶光閃爍的寶劍!她心中一定,露出了一抹親和的笑容,“這位想必就是嚴清封嚴大人了,是吧!”
那一笑猶如天邊清月一抹光輝,瞬間折服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嚴清封一看她那滿身風華,心下明了,連忙跪地上道:“不知是皇後娘娘您大駕到了。有失遠迎,還請寬恕老臣!”
他這一拜,倒是讓他身後那一群黑衣與玄青衣衫的少年頓時也明白了起來。一個個連忙跪拜,“皇後千歲!!”聲響震天。
“嚴大人快快請起!這次事件還是多得了嚴大人從中周旋,我東武才不至於失去更多的國之棟梁,外城也不會這樣早就被攻破!嚴大人可謂是功不可沒啊、”她虛扶了一把,讓嚴清封站了直身子。隨即雙手一展,朗聲道;“近來京畿之難,皇室之難,多虧了諸位不離不棄,盡心盡力!流光在此謝諸位了!”語聲一落,流光雙手一揖,竟然是對著這些步兵營士兵、秋風班少年劍客、以及太子護衛們行了個謝禮!
他們出身卑微,何曾得過上位者這樣的禮遇。更何況是身處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居然給予他們謝禮!他們忽然覺得身上已經幹涸的鮮血沒有白流,忽然覺得自己的靈魂深處燃起了一道熱火。心中滿懷暖意,更加是壯誌滿懷!
這群或者衣衫破碎,或者傷痕累累,或者臉上還汙跡斑斑沒有清理的少年,一個個都紅了臉頰,大聲的回道:“為東武!保皇族!!!”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一個個接著一個,一個和著一個,響聲震天,環繞九霄,久久回蕩的正是那句-——為東武!保皇族!——
她滿懷複雜的心情,看去禁宮方向。那裏,一座高於他處的樓宇,孤傲而立。鶴塚回頭一看,手上正把玩著的一隻小巧的金絲籠中,那隻白色的八哥真淒淒哀哀的鳴叫著。
身後傳來一道渾厚的男音,“國師辛苦了。本相已經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全數請至鶴回殿中,現在應該已經是時候開始昭告神明,我女兒。。。。。”他一招手,扶著肚子,娉婷步來的王淑妃便上前幾步,柔柔一拜到:“見過鶴塚國師。”聲音柔弱無骨,粟入心肺。
鶴塚回頭一看,王淑妃一雙眼睛含了春水一般,正正對上了他的一雙黑眸。不由得渾身一震。那是一雙怎麽樣的眼睛?為什麽一對上他的眼睛她隻覺得仿佛墮入了無底冰穀一般。
這雙漂亮,清冷的眼眸中,含了多少疏離,多少悲苦,才能像如今這樣悲喜全無?王淑妃低下頭,不敢再看第二眼。那雙黑眸,就仿佛能刺穿一切心防,讓人心底處最最黑暗的一切都破露無遺!
鶴塚看了看在地上半蹲著身子,完美的維持著禮儀姿態的王淑妃。隻輕蔑的笑笑,比起這等奴顏婢膝的女子,他似乎更會回想起那一個目下無塵,總是高高在上的人啊。
卻還是妥協的一拂袖道:“起來。”
“那國師的意思是?能立我淑兒腹中之子為皇嗣!能盡快昭告上神青龍?然後給於天下名正言順的身份?”
鶴塚撇他一眼,心中隻道,就算是計謀過人的王才通,在麵對功名利祿的時候,一樣也是這樣的醜陋啊。不過,東武一亂,對他來說並無壞處。他理了理潔白如羽的衣袖,輕聲“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東武皇帝眾所周知,都是傳說中青龍的後裔。身為皇室中人,每每皇帝登基都必須寫一封玉碟昭告九霄之上的青龍神君。隻有做到了這一步,才能算的上是真的東武之帝。如果沒有遞交玉碟,無論你是否擁有傳國玉璽或者擁有皇帝身份,在於民間來講,卻都隻稱偽帝。不能算是真正登基的,即使是在清史之中,也 不會留下你這一筆。
而皇嗣則是東武皇帝的親子,選而為太子,也必須要經過文碟上報九霄青龍神君處。而且如果在封嗣大典上,有半數以上的朝中高官認同,則皇嗣可直接接管東武國。而皇帝則退位成為太上皇、
曾經在東武第八位皇帝——喜帝之時,喜帝昏庸荒誕,沉迷女色。但是他的兒子即後來的-——昌帝卻有雄才大誌,不願見國家在父親手中凋零。這名少年在其母喜帝之後-——雲琴皇後的幫助下,與喜帝二十三年春在鶴回殿上文碟昭告九天,並在超過半數的三品以上官員的聯名書保薦下,被封為東武皇嗣,並掌皇權。
而其父親喜帝則被供為太上皇,從此被自己的兒子奪了權。直到他死後,他的兒子登基成為昌帝,他也沒有再能重掌朝政。
如今王才通要做的,竟然同這昌帝一樣。
要是今日這封嗣文碟成功上達九霄。而且這滿朝三品以上的官員也再來一次聯名上書。那就算祈帝真的能奪回禁宮,也變成他名不正,言不順了。在萬民眼中,任何事情都要占了個‘理’字,才能得到萬民擁戴。可是現在都不占理了。能有什麽法子呢?
鶴塚打開了那小巧的金絲籠子,那白羽八哥就一蹦一跳的往他手上躍。他一貫清冷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個笑容,這王氏才通。果然是擔得這‘才可通天’的名字。心智果然高人一籌。這樣的法子,都能讓他想了出來。高,真是高啊!
一招就可讓祈帝一行人化勝局為敗局。他輕輕扭開那小小的按鈕,小巧的鳥籠便應聲而開。
“流光啊流光,我們未曾鬥過一場。這一次,就讓我鶴回宮門前的‘斂魂陣’好好考驗一下你。到底是到了什麽程度了。”他閉上了一雙幽深的黑眸,那清風朗月般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是啊。好久不見了。被我囚禁在宮殿中那麽久的你。與我師承一人的你。與我並稱‘雙壁’的你!現在到底是到了什麽程度了!
再睜開時,卻是一雙與流光同樣的-——重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