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碗雞湯麵
我哪兒是擔心他安危啊,一想到陶湘湘說外間風傳他欠那麽多錢還搞人間蒸發,我頓時感覺暗無天日。
到了樓下廣場,他愣了片刻才想起來什麽似的,慢吞吞的摸出手機,“黃征,把你的車給我用一下。”
黃征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老大,不至於吧?衛小鹿呢?他不在你身邊?”
“哪兒那麽多廢話?”這貨偶爾霸氣泄露。
“不不,我那輛破車我怕你搞不定。您的車呢?”
“被扣了。”
“老板,衛小鹿那家夥不給力啊,快把他開了吧。”黃征在電話裏笑嘻嘻。
一會兒,保安把車鑰匙送了過來。
黃征那輛車是個二手,沈雲霄啟動了半天才開了出去。
我急得要死,眼看著他嘴角的血還在往外淌,嘴巴都腫了起來。我手忙腳亂的摸到包裏,意識到就剩下一件止血利器了,心一橫,胡亂捂著就給他堵在了嘴角上。
醫生給沈雲霄的傷口做了處理,都是小傷,沒什麽大礙。
隻是他張著嘴巴說話好像有點兒問題。
醫生拿下我幫他捂住傷口的那團東西時眼睛一亮,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邊笑邊向我豎大拇指。
我臉一紅,趁著沈雲霄沒回過神來,馬上把那團東西扔進垃圾桶。
但這家夥是練過的,我的手哪兒有他的快。他一把擒住我的手腕兒,看清楚我手上的東西之後馬上黑臉。
“李小婭你——”
“你什麽你?你這種負心賊哪兒配用我的東西!”我隨手把衛生護墊投了進去。
出了診所上了車,他坐在那裏不動,隻是微微皺眉,一隻手忍不住按向自己的胃。
“老毛病又犯了?”
“沒事,我能忍。”
“剛才為什麽不拿藥?”
“我怎麽知道,它說疼就疼。”說著,他忽然又慢吞吞道,“晚上,你要不要請我吃個飯?出來太急,我什麽都沒帶。”
“那你剛才?”我滿腹狐疑,隱隱覺得這貨不對勁。
“診所裏那家夥是我老朋友,不收錢。你也看出來了,我現在有多難過,都是靠接濟,債主經常追上門,一輩子難翻身。”他看著我,眼睛竟然紅了,有點兒淚中帶笑的酸澀。
我怔怔然坐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情形,一塊炸雞是不是要兩個人換著啃,一杯果汁要分著喝,想想就要哭。我的命比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還要苦.……她的男人總算是功成名就風光無限的回家了,這貨,竟然欠了數不清的債。
然而即使內心再怨懣,他看著我的那副眼神對我依舊有誘惑力,小孩子似的脆弱、無助和依賴。
我在內心深處好不容易豎起來的壁壘在一塊塊的默默崩塌.……我咬牙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設才克製住撲到他懷裏相擁而泣的衝動,故作冷眼的瞧著他。
這貨肯定在試探我的心裏還有他幾分的位置,好掂量著繼續榨幹我的愛心,老娘萬萬不能讓他如願。
我幫沈雲霄買了胃藥看著他服下,便產生了立刻、馬上與此人分道揚鑣的念頭。
我不知道和他在一個車裏待下去會不會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因為每次看到他那時而疏冷時而依賴、陰晴不定令人無法捉摸的神情,我內心的怨憤就忍不住翻江倒海似的翻滾。
誰說一笑泯恩仇來著,絕不可能。
如果不是看他麵色蒼白如紙,唇線因為病痛折磨已經抿成了一條線,我恨不能對他爆錘猛踢,抓爛他那張好看的臉。在我的心底,已經有有一頭凶悍的小猛獸在怒發衝冠,暗暗摳牆角。
然而這貨似乎完全意識不到我這隻白天鵝正在承受隨時會表麵的波瀾不驚、裂變成黑天鵝的折磨,竟然恬不知恥的提出了一個要求,“晚上,能不能給我做碗麵?”
“嗯?”
“想吃碗素麵。這些天太累了,饑一頓飽一頓,就沒有好好吃過飯。”
夜色迷茫中,他在車中昏暗的光線下充滿期待的望著我,楚楚可憐,像個籠罩在幽藍光暈下的病嬌美人。
這貨咬定外麵餐廳的飲食多多少少都有些添加劑,他的胃無法消受。
病人最大,我勸自己要忍,就當是撿回來一隻在外麵浪了多年的流浪狗。我把他帶回了歌舞團的宿舍。
雪天地滑,大院兒年久失修,地磚凹凸不平,他又是精神萎靡,被地磚狠狠磕絆了一下,一米八的身子差點兒在我麵前飛出去,一頭撞到牆上。
看著那貨在我麵前又一次狼狽,我內心竟然有了幾分快感。老天也算是有眼的,給這家夥一點兒報應,否則我這幾年的悶氣真是意難平。
然而他這一摔,驚動了門口的阿姨。
她看著我們倆在宿舍樓的走廊上一前一後的經過,就沒停下打量的目光。
我感覺後背那一道充滿審視的目光像一注高亮的探照燈。
果然,等我足足走出了八米遠,阿姨才不緊不慢的問,“小婭,有男朋友啦?”
我猶如芒刺在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倒是沈雲霄愣了一下之後,馬上笑靨如花,轉身回頭對阿姨熱情洋溢的一笑。
“阿姨您好,我叫沈雲霄,第一次來報到,以後請多關照。”
宿管阿姨看他一臉恭敬加討好,樂開了花,“哎呀,什麽報到啊,什麽話。年輕人談談戀愛多好的事情。看到婭婭有你這樣一表人才的男朋友,我老開心啦!歡迎你常來。”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貨還真是美著了。
我頓時暴怒,歡迎常來是什麽鬼?又不是她家的女婿.……我懶得再看他那副得意嘴臉,氣衝衝的開門。
以前和湘湘住在宿舍覺得很安逸,今天來了個沈雲霄才感覺到宿舍空間的逼仄。
他倒也很乖,不怎麽說話,隻是靜靜坐在那張不算結實的椅子上玩我幫他打開的電腦看著無聊的視頻,等我給他煮麵。
過了幾分鍾,他忽然問我,“你還會玩兒遊戲?”
“嗯。也不怎麽玩兒。”我在廚房一邊忙活,一邊兒應了一聲,“湘湘喜歡,她在帶我玩《完美修仙》。”
我和湘湘平常基本不吃晚飯,平日裏偶爾下次廚,所以雞湯麵出來,我又用廚房那點兒可憐的食材給他做了個手撕麻油包菜。
以我這點兒可憐的知識,隻盼望著這道菜對他的胃有點兒好處。
他還真像是饑一頓飽一頓餓出來的,像是好久沒有吃過好東西似的,一碗雞湯麵吃得津津有味,但是後麵他吃得就慢下來了。
“怎麽,胃還是不舒服?”
我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吃。
從上午第一眼看見他到現在,還是做夢的感覺。一個好長的充滿憂傷悱惻的夢,摧頹心冷到麻木,卻突然遇見一束光……現在是半夢半醒之間。
空氣中微微蕩漾著的是無聲又甜蜜的靜謐,心底輕輕歎息著好久不見,依舊親切。感謝上天,他好好的,完好無缺的在我麵前。
猝不及防的,他頭也不抬的來了一句,“這下看夠了吧?白天是不是心慌情怯,沒敢好好看我。”
說完他抬眼看我,微微一笑,目光潤朗,好像清清柔柔的月光照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