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老大有女朋友了
他那隻軟白的手在我的眉間帶著風輕輕掠過,撩起我散落下來的長發,“辛苦了,李老師。”
我咬牙不想看他,卻還是猝不及防的墜入他那雙海一般深沉的眼中。
他低頭打量著我,笑意中帶著三分疏離一分假客氣。
我們倆好像都不怎麽高興,也笑不出來。
他是微微咬牙笑著的,刻意彎起的嘴角藏著秘密,眸子裏的幽光中有白頭淋雪的薄涼和恨意,好像下一秒我們就能像史密斯夫婦那樣拔槍相向,殺死對方。
都說世事如蒼狗,這狗卻清秀依舊,該死的好看。盡管頭發像一個月沒有理過,睡眼惺忪,瘦骨伶仃還穿得像個流浪漢。
他的動作很慢,細心的為我拭去額頭上和麵頰上的細汗,好像我們昨天還見過麵從沒有分離過。
知狗莫若我。我更覺得他更像是在試探我們之間身體的親昵度。
他的指腹掠過我眉心的時候,令我微感窒息,在閃爍的燈光下,甚至有了是不是在做白日夢的恍惚。
好想抓住那隻手,但我不能……不能太給他臉了。
不管怎樣,他這種過於自信的隨意又觸到了我的逆鱗。
我推開他的那隻手,衝著黃征充滿疲憊的喊了一句,“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黃征連連鞠躬道謝,“老師辛苦辛苦!”
動捕室內的空氣變得憋悶炙熱,所有人都變得客氣起來,和方才的放鬆隨意截然不同。
一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黨羽那貨顯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走到我和沈雲霄的麵前熱絡的幫我們做著介紹,“老沈,這是我跟你提過的著名舞蹈家李小婭,也是我們的老鄉。”
著名……舞蹈家.……這兩個詞兒又被濫用了。我清楚自己是個笨鳥先飛的舞者,但和著名相差太遠。舞蹈家這個稱號,等我三十多歲退出舞台的時候能當之無愧就謝天謝地了。
別人如果這樣捧殺,我肯定要臉紅,甚至惱羞成怒,但從這貨的嘴裏說出來,也就當是風過耳。
我翻了個白眼,有點兒頭暈眼花。
我要逃,這兒我一分鍾都待不下去。
不曾想黨羽牢牢扶住我的肩,摟著我硬是強迫我麵對著那個詐屍的貨,“這是查爾斯,我們老大。”
哦,負債千萬的老大,不知道他們在玩些什麽。
“幸會。久仰。”麵前那貨笑得像個不帶任何溫度的雕塑。
“我去換衣服。”我推開身邊那個皮粗肉厚的家夥,眼角一顆淚已經不爭氣的落下來。
在更衣室,我胡亂脫下動捕服。
不過兩個小時,內衣已經濕透了,頭發也被汗水浸濕有些粘膩。
如果早有心理準備,我可能會換一套更舒適吸汗的內衣。
一個人無聲無息的站在了門外,輕輕叩門。
他的聲音總有一股迷幻的味道,抽走我的理智,“這麽不想看見我?”
我鼻子一酸,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心頭湧動,酸的甜的苦的,五味雜陳齊齊湧到了喉頭卻無語凝噎。
“我在外麵等你。”他靜靜遠去。
黃征變了個樣子,不像來時那麽樂嗬嗬傻笑。
他一臉嚴肅,把我送到了樓梯口,低聲說,“李老師您多包涵,我真不知道您是黨哥心目中很重要的人。雖然他以前也跟我們說您是他的夢中女神,我們總當他在開玩笑……剛才招待不周,您千萬別介意。”
我感覺頭頂又飄來了一層陰雲。
這時,我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那個影子。
他身邊空無一人,戳在那兒像個守門的保安。
大冷的天兒,他隻不過是加了件外套,換掉了軟拖。
我愈發覺得他的精神問題可能變嚴重了。
他向黃征微微一笑,“我剛才沒聽錯吧?誰是你黨哥心目中重要的人?”
黃征自知失言,搔著後腦勺無言以對,唯有尷尬的笑。
沈雲霄帶著我搭電梯正趕上大家午休時間。
電梯是人滿為患。
擎天沒有什麽所謂的領導專用電梯,大家要擠一起擠,我和他兩個人根本擠不上,眼巴巴看著一班又一班的電梯門打開又關上。
“查爾斯。”有人還在電梯裏開心的和沈雲霄打招呼。
終於,我被他拽入一班略有空餘的電梯,眾人的目光自然就聚焦在我們身上。
“老大有女朋友了。”一個男生低聲的說。
“明天的八卦專刊靠你了。公司論壇不見不散。”沈雲霄淡淡一笑。
“老大,我隨便說說。”
“寫不出兩千字提頭來見。”
“老大英明。”幾個同事紛紛落井下石。
男生嘿嘿一笑,“老大,明天八卦的專題我已經想好了。我們擎天給了市歌舞團那麽多讚助,能不能給我們這些單身狗找幾個貌美如花的女朋友。您不能隻顧著自個兒。”
有人暗中嗬斥,“胡說什麽,女神是我們請來做動捕的。”
我一看,那人是黃征,他被擠在角落裏,圓形變成了方形。
“哦哦,那是我誤會了。”男生羞愧的一拍腦袋,“女神對不起。”
電梯裏起了一片笑聲。
笑聲中,我瞟了一眼沈雲霄,他心事重重,顯然心思不在這電梯裏。
這一次我們挨得特別近,卻覺得好陌生。我看清了他的臉,常年睡眠不足導致的蒼白浮腫,下巴泛青胡子拉碴,甚至還有了幾根白發。
他已經不是那個驕傲的少年了。
電梯在一樓停下來的那一秒,他站著不動,讓我們先走。
還沒有等我走出去,一個戴著低簷帽的男人闖了進來。
那個男人看見我們愣了一下,下一秒,我就看見他揮起拳頭向沈雲霄衝了過去。
沈雲霄本來就有心事,眼皮兒都沒抬一下,猝不及防。
他下意識的一偏頭,拳頭擦臉而過。
但下一秒,對方就使出了最損的一招,一腳踢向他的下身。
那個男人一邊踢一邊氣急敗壞的罵著,“還老子的錢!讓你躲,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
我想要護著沈雲霄,卻被他忍著痛拉到了身後。
這時,兩名保安已經追了過來,把低簷帽七手八腳架了出去。
我嚇壞了,“你不要緊吧?”
他搖搖頭,捂著鼻子不肯說話,血從他的嘴角和鼻腔裏麵湧出,止不住的滴落下來。
“怎麽這麽巧?”他苦笑,“李小婭,這下你開心了吧?”
好了,我也萬萬沒想到久別重逢是這麽不堪的,他狼狽就等於我狼狽,誰願意看著當初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鼻青臉腫的站在自己麵前呢?
我掏出紙巾給他擦汙血,一包紙巾根本就不夠,看的是我心碎又生氣。
“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
他一愣,咧著牙笑得很開心,“也就幾百萬吧。”
“笑得這麽開心,你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嗎?”
我真是無語凝噎。想起以前在歌舞團聊起貧富這個話題,顧晶晶有一句話形容得相當好,“別看有的人開著高檔豪車進出高檔餐廳,又是董事長又是總經理,有可能欠著幾輩子還不完的債,欠得多了銀行還得供著呢,生怕他駕崩。”
看見沈雲霄這副情形,我有了很不好的聯想。
沈雲霄看我滿腹狐疑,加了一句,“你不用擔心。來鬧事的玩家一般進不了公司。”
我哪兒是擔心他安危啊,一想到陶湘湘說外間風傳他欠那麽多錢還搞人間蒸發,我頓時感覺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