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全都是該死的單戀的秋天
“好名字，挺詩意。”湘湘雙手插兜，她受不了對方明明很虛弱卻硬是強撐的姿態。她甚至希望對方忽然倒下，然後點著他的鼻尖兒說，你還能怎麽裝？
當然這隻是她的胡思亂想，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她在路過的飲品店迅速點了一杯紅棗茶，塞給對方：“在你沒喝完之前，咱們不能說再見。”
何暮不熱衷甜品，但順從的接受。他沒這麽近距離接觸過這麽熱情活潑的女生，從小到大他的世界都是想著怎麽不那麽艱難的活下去。愛一個女孩兒給她幸福，那是離他太遙遠的話題。雖然昨晚初見她時，他發自本能的喜歡。
對，就是昨晚，他不過是想在酒吧打個短工就碰見了她。
白天在商場看店，晚上打短工，這種無縫銜接的忙碌讓他疲憊不堪。但昨晚遇見了她，他忽然覺得這工作也很有趣。
他知道她肯定不是那種流連酒吧的常客。她的笑是那樣明媚燦爛，讓他目眩不敢直視。衛生間裏，她像一隻失去方向感的小波斯貓在他的懷裏吐得一塌糊塗，柔軟的麵頰柔軟的唇在他胸前蹭來蹭去，柔軟的發絲鑽入他的脖頸。年輕女孩兒特有的亂人心魄的體香包裹著他，他被驚得心髒怦怦跳，一晚上都睡不著。
但那也隻是偶然路過一道彩虹的小心動，不曾想過這道彩虹會為自己停留，化作一個活生生的小仙女環繞左右。
而且她現在好像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
他有點兒不知所措。
“你回去吧，”他在街角停下，伸出瘦弱的手臂攔車，“我幫你打車。”
“留下你電話，”湘湘攔住對方揮向的士的那隻手，“明天我還要來看你。”
“不要吧？明天還是周末。顧客多，我時間緊張。”
“你還想著工作？”湘湘咋舌，“拜托你好好休息好不好，不就是那點兒工資嗎？我補給你。”
何暮無奈一笑，“這點兒傷真不算什麽。我以前在車間出過工傷，機器失控，一塊鋼板直接插進小腿害我差點兒成了瘸子，那才嚇人呢。放心，你先回家吧。”
何暮這一番話，湘湘聽著就疼。她不由自主想到自己那雙在舞台上靈活彈跳的腿。它們是美的，讓人欣賞的，何暮身上那種慘劇她簡直不敢想。
她暗中感歎，對方簡直不是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
的士在二人麵前停下，湘湘不太情願的上了車。
上車的一瞬，她忽然覺得細雪紛飛中，站在路邊的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甚是可憐。
以後我要多給他一點溫暖才好。她忽然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的士開走，她在車上收到一條他發來的一條短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昨晚在黑夜精靈，我幫你做了清潔。”
陶湘湘看完短信如夢初醒，隨即在車上一聲驚叫，把司機嚇得差點兒翻車。
“原來是他！啊——怎麽可能？”
陶湘湘不記得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麽，她隻是清楚記得有個家夥為了她差點兒單膝跪地。一瞬間，她恍然如夢，一瞬間，又心花怒放，樂開了花。
陶湘湘回家的時候，我已經在宿舍貓了一天。
我感覺自己還沒有正式老去就開始被陳年舊傷折磨到渾身疼痛了。
單身狗的生活就是這樣，再疼也要獨自默默無聲去承受。
腰部下麵是熱敷的藥包，江南前天送來的，重新放進微波爐熱一下，背部肌肉痙攣，隻有一點點兒慢慢的輕輕的去揉開，足底筋絡要一點點循序漸進的撥開，傷口沒有愈合的腳趾需要冰敷，每一步都是忍著疼痛小心翼翼去做，好像在修補一個被渾身被撕裂的布娃娃，好像這樣就能奪回一點點演女主的希望似的。
然而越是補救越是絕望，尤其是足尖兒落地時紮心的疼痛，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舞蹈生涯要戛然而止了。
原來我恐懼的是自己還沒有在舞台上大放異彩，就要永遠埋沒在舞台上最黯淡的角落，即便是所有的照明燈統統打開，自己在舞台上綻放的光輝還是隻有那麽一點點。
陶湘湘回來的時候，我莫名其妙的悲從中來，眼淚汪汪的發出哀鳴，“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在床上了。”
我告訴她自己隻是熱了一下藥包，雙腳就疼得不敢再落地。
但是回到宿舍的陶湘湘滿麵春風，好像是把一整個春天的氣息帶了回來，身上開滿了春天的桃花，眼尾唇角都是掩不住的春光迷漫。
她發出貓咪吃飽饜足的那種懶洋洋的傻笑，根本無心安慰床上可憐兮兮的我，反而一頭撲到了床上，一會兒輕輕捶床，一會兒吃吃笑個不停。
“陶湘湘，我在向你求救你聽到沒有？我都要餓死了。”
“不救。沒聽見。自尋死路的單身狗就該是這樣的下場，一個人餓倒在床上沒飯吃。”陶湘湘微閉著雙眼慢吞吞的說著，說完又望著天花板繼續吃吃的笑。
“毒婦。”我喃喃，艱難得支撐著身體坐起來，“早知道你這麽無情，我寧可自己啃冷飯。”
“別動，我給你做。”陶湘湘兔子一樣爬起來，竄進了那個不足四平米的小廚房。
過了不到十分鍾的功夫，她端出來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
我狼吞虎咽，完全丟了淑女形象。
陶湘湘看著我，依舊是傻笑。
我放下碗筷，抬起她那圓臉小下巴，狐疑的打量，“花癡成這樣？某人的春天又要來了？難道新的浪漫愛情故事又要在這個年尾上演了嗎？”
一聽我說到新的愛情故事，陶湘湘頓時一聲哀嚎。
“笨小鴨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其實我根本就沒有經曆過愛情的春天啊，全都是該死的單戀的秋天，而且是無邊落木蕭蕭下，萬裏悲秋猿嘯哀的那種……”
這詞兒竄的，但以她這文化水準能湊合兩句已經很不錯了……再看她那雙春波瀲灩的眼睛，像喝醉了一樣，睫毛翕動，有無數亮晶晶的星光閃爍。
她趴在了我的膝蓋上繼續花癡似的自言自語，“笨小鴨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愛，他和我以前遇到的任何一個男生都不一樣，單純，樸實，勇敢，有責任心，關鍵是吧，第一眼看著很一般，但是第二眼忽然覺得有點兒帥，越看越帥，帥到拿不開眼睛那種，一想到他看著我的眼神兒我就覺得頭暈……”
等等，樸實？我一愣，好像這從來都不是陶湘湘選擇男生的重點啊。
我難以置信，認真的打量她，隻見她躺在床上雙目微閉，似乎還在回味著和那個男生的美好時光，不知道是因為太激動太興奮，還是被寒風親吻過的關係，她的鼻尖上有一團玫瑰色的紅暈，看上去像一隻醉酒的小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