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桐花落誰手
當晚她們娘倆決定一起去見老團長,登門道歉。
湘湘媽媽拿著從我們老家帶來的大包小包的土特產,在老團長那裏好話說盡,總算是讓團長鬆了口,凱旋而歸。
但是陶湘湘並不開心。
她一回到家看到我便長長噓了口氣。
“怎麽?老團長為難你了?”
“老團長人很好的呀,他都沒有為難我,他說了要跟張總監好好商量一下。但是小婭我要跟你說,我今晚真是見到鬼了呢。”說著,她輕輕撫了撫胸口,自言自語的說,“真是氣死我了。我看到了雲朵朵。”
她一提到雲朵朵,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幾年下來我幾乎都已經忘了她的名字了。
“這麽多年沒見她,她真是一點兒都沒變。老團長畢竟是老前輩,我就是跟他磕頭下跪,我都不在乎的,他德高望重當得起。最討厭的是雲朵朵,全程站在旁邊看我的笑話。那氣氛要多尷尬有多尷尬,真是氣死我了。”
“他怎麽會在老團長的家裏?”
“我也不知道啊,我隻看到了團長對她熱情的很,好像她是什麽了不起的客人。噢,對了!跟雲朵朵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看上去也四十多了吧,但是,長得比她還有氣質還漂亮。”
我心中頓時了然,那一定是常秘書。
她們為什麽會在老團長家裏呢?
湘湘又回到了歌舞團,但風波還沒過去。
她在經過大排練廳的時候,眾人還在嘲諷她那一日的笑話。
“看來沒有我們歌舞團的聚光燈,她還真找不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了,又死乞白賴的回來了。”
陶湘湘氣得一甩紅色羊絨圍巾,推開大門徑自走了進去。
她不說話也不反駁,走到舞杆前來了個朝天蹬,深舒了口氣。
那動作帶著一股壯烈赴死的氣勢,震懾得周圍幾個女孩兒一哄而散,看得我都想笑。
隨著我們倆的進門,她們的議論也戛然而止。
我看清楚了,她們是比我們早來幾天的新演員——顧晶晶、佳雪、水藍幾個人。
一個個都是過五關斬六將通過歌舞團層層考核麵試的出色人物。
接著,又是另一個話題的悄悄湧起。
顧晶晶靠著窗台,用毛巾擦著雪白脖頸上的細汗,慢條斯理的說,“聽說我們歌舞團申請到了一筆不小的文化資金,要建一個新的大劇場,作為我們省的新地標項目帶動文化旅遊。”
水藍好奇的問,“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顧晶晶故作神秘的一笑,“當然有關係啦!怎麽會沒關係?我們歌舞團有錢啦。大家再也不用擔心發不下工資,專心排練就行。”
水藍歎氣:“我更關心我們這個又老又舊的排練廳什麽時候能好好修一下。當初沒進團之前不知道,還以為這裏多麽美呢!進了團才發現咱們歌舞團原來是在這麽一棟小破樓裏麵,都快成危房了。我聽阿姨說這個排練廳夏天潮濕不透風練個舞蹈能悶死,冬天又冷,寒氣逼人,老暖氣形同擺設。”
顧晶晶得意,“都有都有。都在計劃內,聽說我們團長找到了一個很看重我們歌舞團的資方,這個資方不單要投資改建老歌劇院,還要翻新這棟樓給我們改善一下條件,後麵還要讚助我們的慈善演出呢。”
“說說重點吧。你們覺得誰會是新舞劇《桐花》的女主角?”佳雪取下掛在脖頸上的耳機,忽然開口。
新舞劇《桐花》?我心中微微一動。
“甭管什麽新舞劇也輪不到我。我隻有做陪襯的份兒。”顧晶晶心又不甘又難掩失落的一笑,她笑的時候,下眼尾那顆嫵媚的美人痣也跟著動了一下。
“我們才來幾天,不管A角還是B角都輪不到我們。”
“聽說歌舞團又要來新人了。”
“我們團哪年不來幾個新人?有什麽好稀奇的。”
“不,這次這個很特別,聽說是個厲害角色,好像是張總監特意去海市舞蹈學院挖來的尖子生呢。”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每個人的潛意識裏麵似乎都感覺到要迎來一個勁敵。
“新舞劇為什麽要叫《桐花》?”在我眼中,桐花是暮春之花,它的花期過後就是清明寒食,所以在我的心目中,她有一種淒惘的美。
幼年時,我常被老爸抱去公園山間賞桐花。遠遠望去,霧氣氤氳的山穀之間,一片片盛開的桐花像是散落在山間的紫霞,頗有縹緲迷離之感,令人驚豔又心生向往……所以這是一出悲劇麽?
我不禁對這出劇產生了猜測和向往,想必是一個很美的新劇目吧?
“編舞老師說這是有出處的。好像是起源於一首古詩,那首詩是怎麽說得來著,郎似桐花,妾似桐花……”佳雪認真的解釋,她向來文靜,身上有一股清醒秀美的書卷氣。
要說現在的歌舞團誰會讓我相形見絀,那就是佳雪。她皮膚瓷白透淨,冷起來像冰,熱起來像汪春水。
“哦。”眾人釋然。
“應該是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往事迢迢徒入夢,銀箏斷續連珠弄。”陶湘湘忽然懶洋洋的做出了更正,“少了一個字意思差大了。”
大家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我也覺得詫異,這貨並不愛讀書。
陶湘湘注意到我也是一臉驚詫,悄悄湊近我低語道,“我最近玩的遊戲裏麵常出現這兩句,是七夕活動拿到獎勵的必考題。那道題目是‘郎似桐花’的下一句是什麽,我選了個‘又豈在朝朝暮暮’,把和我一起過關的男號給氣壞了。他罵了我好幾天‘豬’。”
“玩遊戲還要考試做題目啊?”我很是不解。
“你以為呢?玩遊戲也是需要智慧的。”陶湘湘晃了晃腦袋有點兒小得意,“像你這種笨小鴨,一個月都玩不會。”
我嗤之以鼻:“我對遊戲可沒興趣。”
一桐花落誰手
陶湘湘這次果然說的不錯,《桐花》這個劇目是源自“郎似桐花,妾自桐花鳳”,因為創作老師愛這首詩入骨。沒過幾天,這一組詩詞的海報就出現在排練廳外的牆壁上,但是舞劇的人選還懸而未決。
湘湘看著那龍飛鳳舞的海報感歎了一句,“編舞老師還會書法呢!字寫得這樣好。厲害啊。”
貼海報的宣發老師隨口說了一句,“這可不是他的手筆,是一個大人物的。”
“什麽大人物?”
“哈哈,秘密。”
我看著那字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搖搖頭告訴自己不可能。
之後,我們每個新人演員的手上都多了幾本關於漢舞之美的藝術論述。
歌舞團的消息也源源不斷的傳來,張瑞瑩總監就是《桐花》新劇目的執行導演,最關鍵的信息是團裏決定啟用新麵孔做《桐花》的女主角。
湘湘歎了口氣,“桐花,桐花,這兩天我看到的聽到的全是這兩個字,真是要爆炸了。”
我倒是對這個劇充滿了期待。
我的人生可能已經沒有愛情了,真正的愛情在舞蹈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