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鴛鴦浴
“抱歉,最近雲霄生病啦,他不能上網。我來回複大家,他的宿舍號碼我都一一私發給你們啦。”
緊接著是大家的追問,“什麽情況?嚴重嗎?”
最後我看到了某人的親自回複:我沒事。QQ號碼被盜了,最近才找回來。大家不要擔心。等我回國跟兄弟們當麵賠罪。
“QQ號碼被盜?誰幹的?這麽討厭!敢盜雲霄的號?”有人繼續追問。
“雲霄,你是不是打開什麽見不得人的小軟件了?”更多的是起哄。
“沒有啦沒有啦,我哥那麽老實的人,你們不要亂說。”空間裏麵最活躍的就是雲朵朵,對所有人的問題是有問必回。
不上網不知道,原來他們在虛擬空間裏麵玩得這麽熱鬧。
沈雲霄的頭像是一隻平平無奇的企鵝,但是雲朵朵的頭像很好看,是穿著紅色禮服裙噘著紅唇親吻著紅色毒蘋果的卡通版白雪公主。
我忍不住點了一下她的頭像,猝不及防的進入了她的空間。
這是一個充滿華麗點綴和夢幻色彩的個人空間,一打開頁麵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墜落下來了,滿眼是各種可愛的小動物和花朵裝飾,鑽石點綴的巨大心形圖案覆蓋了整個頁麵。
但那顆心形點綴的背景圖案是一個人的側臉,我看清楚了,是沈雲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張照片是薑晚漁給沈雲霄拍的。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他帶她吃了她愛吃的魚卷,她很開心,用拍立得拍下了他喝橘子汽水的照片。
那一天也是我小憂傷的一天,我就坐在他們的不遠處,劉茫第一次請我吃飯。他認真的問我吃什麽時,我懶懶的說了兩個字“魚卷”.……
雲朵朵為什麽非要選這一張做為空間的背景圖片?她明明那麽討厭薑晚漁,用各種刻薄的方式詆毀她打壓她……
她的空間簽名上寫著:本公主就是為了拯救王子而生的。
隨著鼠標不斷下滑,我開始明白陶湘湘為什麽那麽反對我來上網。
他們的合影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早到雲朵朵還沒有轉學來到這個城市。
“不喜歡這個城市,不喜歡這個新家,不喜歡天天看到這個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沈雲霄坐在沙發上麵對鏡頭一臉慍怒,他甚至抬手擋住了臉,看來是被抓拍得猝不及防。那時候的他臉還是偏圓的,眉毛上的疤痕非常清晰,最醒目的是他手背上還有兩道鮮紅的被抓傷的印跡。
“如果把這頭豬種到土裏,明年一定會收獲很多頭豬吧。”——正在低頭吃飯的沈雲霄。
“賤人經常喜歡搞離家出走,這是老娘玩剩下的。好像老娘多喜歡住在他們家這個破房子裏一樣。”——趴在桌子上埋頭痛哭的沈雲霄。那時候他已經從省一中回來了,模樣變得清瘦許多。
沈雲霄喜歡搞出走麽?這個我完全不知道。
我的鼠標在那個讓我窒息的空間裏滑來滑去,一月、二月、三月.……十一月、十二月、中秋節、聖誕節,她和他,漸漸變得沒那麽抵觸和冷漠。
“今天他打賭輸了,賠我一盒巧克力。”
“為了那隻死肥貓,他撕了我的甲烷與肥燒鵝係列,還扔掉了我的畫筆。所以我把肥貓的畫像貼在了他的床頭。豬就是豬,掛了三天他才發現。”
“今天睡了豬的床,睡得還挺香,陽光不錯。我很想和他換房間。”
下麵有個男生的頭像留言:朵朵,你為什麽總喜歡睡他的床?
她反問:我哥的床,怎麽不能睡?
男生:他不是你親哥吧……你不覺得有問題?
她回複:關你屁事?
男生: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她笑嘻嘻,你猜。
男生:你把我當什麽?
她不屑:我有說過喜歡你嗎?你愛把自己當什麽就當什麽。
有人起哄,喜歡朵朵的人多了去了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大笑,那是一個送了我一次玫瑰就得了妄想症的傻瓜,哈哈,笑死我了。已拉黑。我身邊不需要這樣的妄想症病人跟我搶空氣。
我想雲朵朵可能是把整蠱我們之外的精力和時光都放在這個小小的虛擬空間裏了。
我從來沒有給某人寫過日記。
她寫了一百多篇,單獨做了個集子,署名:我和豬的二三事。
某日:豬平常都不理我,不管我怎麽和他說話,他都像是斷了電的機器人,表情都沒一個。
某日:今天買了香薰,隻是菠蘿味兒的而已,豬卻像是中了毒一樣,我走到哪兒他都要快步走開。他越怕靠近我,我越要粘著他,這種追逐還挺好玩的。
某日:聽姑姑說豬對菠蘿過敏,我決定試一下。我在豬的飲料裏偷偷加了菠蘿汁,豬的嘴巴竟然真的腫起來了。這麽好玩的事情一定要紀念呀,趁豬睡著,我偷偷親了豬的嘴巴,留作紀念。
我抓鼠標的手快沒力氣了。
……
她真的拍了照片。
我想跟陶湘湘道歉,我應該懺悔,我真的不該跑到網吧看他們有多親密。
諸如此類的小片段,一幀一幀,我想我就是花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完。
我也懂了,為什麽雲朵朵會那麽憎恨薑晚漁,原來她早就喜歡上了沈雲霄。
忽然有一幀照片,猝不及防的劃入我眼簾。
霧氣氤氳的浴室玻璃牆麵的背景,一個男人裸露整個肩頭裹著浴巾站在花灑下麵的畫麵。
那個男人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他。瘦削突出的肩,窄瘦的背脊,看上去很可憐。他也隻剩下一副骨架了,瘦了許多許多。
三秒鍾的心疼之後就是無聲燃起的憤怒。
占據鏡頭一隅的是雲朵朵,她穿著一件白色吊帶,在霧氣氤氳中像一朵綻放的白色山茶花。我不得不承認氤氳光線和隔著鏡頭的潮濕感給她營造了一種奇異的美感,她的肩頭也是裸露的,在浴室燈光下散發出瓷白色的光芒。
她的神情迷離又戲謔,一手扯開了一側肩頭的吊帶,一手甩著一條浴巾,背靠在玻璃幕牆上笑得肆意。
照片中的玻璃幕牆被她打上了一排文藝體:跟他一起鴛鴦浴。
玻璃幕牆把她跟沈雲霄隔開了,但卻在我的心口狠狠劃了一刀。
我看到圖片下是一群人在起哄。
A:真的嗎?
B:哇,朵朵你太厲害了!
C:沈雲霄也有今天啊。
雲朵朵驕傲宣告:當然,誰能想到苦瓜也能吃出甜?我竟然喜歡上這種滋味了。
有人追問,感覺怎麽樣?
她答:妙不可言。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放出了許多小魔鬼,我跟它們一起玩耍,痛並快樂著。
我的心底迅速湧出一種恐懼,一種失去了整個世界,天要塌下來的恐懼。
盯著屏幕足足呆了能有三分鍾,我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
這時,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這個女孩兒是誰?挺好看。”
這句話在我心頭撩起了一把怒火,我忍不住抬眼看了那個多嘴的家夥一眼。
不是江南,是那個絡腮胡子。
江南肯定不會問這麽愚蠢無聊的問題。
絡腮胡子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崩潰,我快要碎裂成四五瓣支離破碎,他卻湊近了腦袋用充滿好奇的口吻問道,“你同學嗎?很有明星氣質。這些照片拍得真好,清新、文藝,還帶著一點點狂野。沒見過這麽純潔的女孩兒,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
“認識你媽X。”我狠狠瞪著他,一字一頓說出這幾個字,恨不能胸腔奔湧的一口老血都吐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