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無言的別離
劉茫嚇得趕緊閉上了嘴巴，江南則笑聲清朗，“湘湘你這初吻挺累的吧？看你出了一頭的汗，要不我這個不稱職的好朋友去給你買份兒早點補充一下能量？”
陶湘湘的臉紅成了火燒雲，幹脆趴在我懷裏不看他們，“小婭你看他們，壞死了，還在嘲笑我。”
“不不，我們沒有半點兒嘲笑你的意思。我們非常欣賞你這種雄赳赳氣昂昂，不破樓蘭誓不還的勇敢。”
江南說著離開了。
我安慰了湘湘一會兒，她是夠勇敢，勇敢到把自己都嚇到了。
陶湘湘捂著依舊發燙的麵頰喃喃的說，她要自己待會兒，好好冷靜一下。
於是，我和劉茫都識趣兒的退出了影院。
劉茫嘟囔著江南那家夥可能不知道他想吃香嫩軟滑的芋子包，必須得讓那家夥幫他再帶一份，於是一溜小跑衝向了附近的早市。
我感覺無比倦怠，枯坐了一夜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蘇，索性坐在了影院門前的石階上。
石階上落滿了凋敗的藍花楹，藍花楹的花朵同紫堇一樣紫，但因為早過了花期，所以殘花之中多了斑駁蕭瑟的藍色。
我抬頭仰望那一樹繁花如同仰望一樹藍色繁星，凝神看著它們輕歌曼舞的飄落，落在我的裙角發間，好似一場讓人朦朧難醒的寧靜深遠的夢境。
就在這場夢裏，我好像看到了沈雲霄。
他從飄漫漫的藍花楹花雨中走了出來，靜靜的看著我。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我，眼中似有大霧漫起，陰霾蔽日似的淒鬱。
我恍惚，這不是夢吧？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氣息，那種久違了的快要將我渴死的氣息。
就在我要觸碰到他的那一瞬，我聽到了江南在身後輕輕喚我。
“小婭，我買了你最喜歡的楓亭糕。想不到這邊早市有賣，我排隊排了好久才排到。”
不等我回頭，江南滿足的微笑著，將散發著熱氣的楓亭糕遞在我的手上，“趁熱吃。”
這不是夢。
我心中喃喃，看著不遠處靜靜望著我和江南的那個人。
陶湘湘在這時候突然打著嗬欠出現，她在我身後的石階上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嘟嘟囔囔的抱怨，“看個通宵電影好累啊。下次我這種單身狗再也不陪你們來了。沒意思。”
但在下一秒她就看見了那個身影。她跟我一樣大吃一驚，不由得捂住了嘴巴，“沈、沈雲霄？”
沈雲霄似乎在這裏已經站了許久。他靜如雕塑，連眼神都是飽蘸寒露似的冰冷，身上散發著徹夜透骨的寒氣。
我們相望許久，扯了扯嘴角要說什麽，卻都沒有開口。
最終，我怯怯喊了一聲，“哥……”
以往我心虛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兒喊他討好他。
他沒有應，臉上的冰霜絲毫未減，甚至指尖兒都有些不受控的微微發顫。
他這副神情在我看來很是可怕。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出現，又為何是這副令人窒息的陰沉。
那些陸陸續續散場出來的小情侶，親昵的挽著手從我們身邊嘻嘻哈哈的經過。
通宵電影在男生看來是極曖昧的吧?但蒼天可鑒，這是我和陶湘湘的姐妹場啊，絕對不是什麽情侶場……
一輛墨綠色的吉普車在文化館前的草坪上轉了一圈急急停下。
劉浩存從車上跳了下來，飛快的跑過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一把抓住了沈雲霄，“搞什麽鬼啊！老子找了你一晚上！你爸都快把我們家的電話打爆了！我他媽的都想罵你了！跑出來也不說一聲，去哪兒也不報告，越來越不正常。”
浩存說著就把沈雲霄往車上拽，沈雲霄不肯動。
可浩存執拗著要將他拖上車，沈雲霄終是甩開了他的手，默默轉身獨自向車子走去。
就在上車的一瞬，他忽然又轉頭看向我，定定的站在那裏，眼神慘淡。
我隱隱覺得他是想和我說些什麽的。但他喉頭動了動，好像有一股說不清的怨懣在他的心頭翻滾變幻，起起伏伏。
氣氛異常沉悶，大家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陶湘湘暗中推了推我，“小啞巴快說話呀！傻愣著幹嘛？”
她最懂我。
心頭那座淤積的冰山轟然崩塌，我忽然覺得在省城看到的那些錐心痛骨的瞬間都不重要了。我鼓足了勇氣想要喊他留下來，劉浩存卻突然轉身對我苦笑。
“小婭你別怕，雲霄太累了，我送他回去。沒事，沒事啊。你們玩兒，祝你們開心。”
他這樣一說，更是讓人奇怪。
我看見沈雲霄的眼簾黯然低垂下去，再也沒有抬頭回望我一眼，緩緩的上了車子。
那輛車瞬間揚長而去。
我站在原地失魂落魄，感覺好像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一句話一個字都不留給我？
“婭婭，早點要涼了。”江南提醒我。
整整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度過的，腦子裏麵空空如也。
晚上，我枯坐在客廳，希望能接到他的電話。
或許，他會給我一個解釋，他明明是想跟我說些什麽的……
我甚至想他是不是喜歡這樣，拋給每一個喜歡他的女生謎一樣的問題，讓她們猜測他的心思，陷入瘋狂的想象。
反正我覺得現在的我每次見到他都要瘋，像一隻在感情旋渦裏瘋狂轉圈找不到出口的兔子。
到了晚上九點，我還真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劉浩存打來的。電話那頭聲音嘈雜，他們的確是到了鄉下。
劉浩存說他開了足足五個小時的車，才到了沈雲霄媽媽靜養的那個村莊。
“小婭，我相信你一定很奇怪，他白天為什麽那樣.……”
“為什麽？”我的確是如何都想不通。
“其實我也說不明白。或許到了這兒，他會好一點。我知道你肯定會掛念他，所以一到了村兒裏，我就找到了村長家給你打個電話。”
他說著，好像是衝門外喊了一聲，“雲霄，來——”
我心頭一震。
隻聽電話那頭有好多小孩子嘰嘰喳喳吵鬧的聲音，好像是在搶糖果。
有人拾起了電話，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然而，我等了足足四五分鍾，那頭的人始終沒有出聲，我像是等了好久好久，才聽到他在那頭輕輕說了一句，“勿念。”
緊接著，他掛掉了電話。
我的心像是在蹦極，從高高的懸崖上瞬間紮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勿念？勿念！這是以後都不要牽念了麽？……
我怔在了那裏，卻忽然想笑。
愛情啊，是高智商人玩的遊戲。
第一天晚上我沒有哭，畢竟因為他，我像得了斯德哥爾摩，陸陸續續為了他哭了一整個夏天。哭夠了，哭累了。
到了天亮，第一縷曙光灑進房間的時候，徹夜無眠的我抱著小熊軟枕靜靜的看向窗外，感覺陽光刺眼，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