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暗流-甲烷與胖燒鵝
“李小婭,你要是再有這麽一次,信不信我——”他的手顫得厲害。
“哥,我的嘴巴出血了。”我哭唧唧打斷他的斥責。我好害怕回家會變成一個豬頭,那樣我爸媽看了會更揪心,那種出走的時候悲憤勁兒徹底沒了。
“活該。”他咬牙來了一句,卻又忍不住抬手拭去我嘴角的血痕,“就憑你?一隻烤糊了的小餅幹還想離家出走?都快被人打成麵糊了!”
他說著又停下了腳步,大有想回頭再來一番拳腳解恨的意思。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額頭都是爆出的青筋根根虯結,忙拖住他,“我們快走吧。我害怕。”
“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沈雲霄似乎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臉決絕。
我感覺這一次回家的路是跟沈雲霄一起走過的最長的路。
“回到家之後,無論他們說什麽你都要學會冷靜思考再說話。李小婭,你不是小孩子了,大人有大人的煩惱,所以他們不可能說的做的處處都讓你滿意。總有一天,他們會變回小孩兒,你會變成一個大人,你要擔負更多的責任,幫他們撐起一片天……”
沈雲霄又老夫子附體,絮絮叨叨,不斷的規訓我。
但我現在腦海中隻有一團疑問揮之不去,因為那團疑問,方才的驚恐和無限的依戀漸漸退了下去。
終於,我忍不住問他:“你什麽時候和薑晚漁戀愛上的?”
他一怔,似乎吃了一驚。
“誰告訴你的?”
“全校都知道。”我又變成了氣鼓鼓的小餅幹。
他苦笑。
“現在還為了這種事情慪氣,你可笑不可笑?”
他抬手輕輕拭去我眼角那顆碩大的淚珠,在我麵頰上留下一絲涼意。
“回去記得用冰塊冷敷消腫。”
他避而不答,讓我更是鬱悶。
“回去好好跟你爸媽道歉,早點休息,這幾天放學我陪你。”
回到家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總算是從輕抑鬱的心理障礙中走出來了。
我以為進門之後肯定要經曆老娘的一番例行公事似的血淚控訴,卻想不到她因為實在太疲憊已經睡下了。
老爸在沙發上枯熬,看見我回來也沒有多說話,安撫了幾句之後也默默回去安歇。
一家人就這樣草草偃旗息鼓各進夢鄉。
當我第二天在一片陽光的籠罩下茫然蘇醒的時候,昨夜經曆的那一些混亂好似一場不真切的夢。
一縷縷絹絲般細細軟軟的花的香氣快速淹沒了我,我這才發現我的書桌上擺著一大束香氣四溢的桂花。
這肯定是媽媽一大早起來去集市上買回來的,這是她向我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當然想讓這位太後娘娘向我認錯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能從昨晚那深沉的又支離破碎的悲傷中迅速走出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照常去上學。
“李小婭,今天學校會有大新聞哦。”
在我進了校門走向自己教室的時候,兩個平日裏還算熟悉的女生笑著跟我打招呼。
“什麽大新聞?”
我心虛的想,難道是我昨晚被黃毛那兩個垃圾欺負的事情有人看見了?他們要被判刑了?
雖然那不是我的錯,但你要知道受害者往往也會成為八卦無聊者嘲諷的一分子,隻要他們的想象力夠猥瑣。
我忐忑不安,心中又多了新的煩惱。
然而,等我回到座位上開始一天的課堂內容時,我才發現那件所謂的大新聞的主角另有其人。
首先是鄰桌的女生秦豆豆發現桌子上孤零零的放著一張折疊的小畫卡。
她以為是一張明信片或者書簽之類的,因為對方用的是那種比較厚的白卡紙。
但是等她打開一看便不由得吃了一驚,隻見畫麵上畫著一個胖胖的女孩兒,但那胖女孩長著一張滑稽猥瑣的豬臉,粗壯到誇張如米其林寶寶一樣的四肢。女孩兒穿著超短裙在揚手跳著小天鵝,因為過於肥胖,姿勢怪異可笑。
“小婭你看,這是什麽?”薑豆豆離我最近,也經常無話不談,第一時間想到了把小畫卡傳給我看。
我當時看到的第一眼差點兒誤以為這是有人在譏諷我,因為全班隻有我報名參加了少兒藝術團的舞蹈團。
但是我再仔細一看,發現卡片下麵還寫著一行字:甲烷與胖燒鵝。體重150斤,還喜歡穿超短裙。惡心,讓人想吐。
甲烷與胖燒鵝?這是什麽意思?我思考了一分鍾,瞬間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哪兒來的?”我追問著豆豆。
豆豆一臉茫然,“不知道呀。早上我來就有了。我還以為是誰給我的明信片呢。”
這時我耳邊傳來了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和哄笑聲。我環顧左右才發現周圍人的手上三三兩兩都拿著類似的小畫卡。
我轉頭看向身後的劉茫,他也拿著一張小畫卡,畫麵上的內容和我手上的大同小異,上麵畫著一隻胖胖的烤焦流油的肥鵝,正張開兩隻光禿禿的翅膀做展翅飛翔狀,微閉雙目自我陶醉。
畫卡下麵還是一行小字:高三部一班薑晚漁,醜八怪買不起鏡子,異想天開,還想做校草的女朋友。
看著那些醜陋的畫麵和無聊的譏諷,我瞬間明白誰是它的始作俑者。
劉茫看了我一眼,心領神會,他自言自語,“我知道是誰。除了她還有誰。”
一股怒火迅速吞沒了我。一等到下課鈴聲響起,我便霍然起身,不由分說,把那些小畫卡從別的同學手上通通收集起來,重重的扔進了垃圾桶。
中午的午餐時分,我在食堂看見了薑晚漁。
她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她朝我迎麵過來卻眼神飄忽著,一反常態,招呼都不打。
“小魚姐——”我喊她。
她沒有應。
相反,因為我這一喊,食堂裏麵那些排隊的和正在進餐的人群,不由得朝我們這邊看過來。緊接著氣氛變得怪異,伴隨著低低的嗤笑聲,我們的周圍突然起了一陣低低的嘲諷的聲浪。
薑晚漁沒有回頭看我,也沒了在食堂待下去的勇氣。她眼睛再度泛紅,惶恐的低下頭去,一言不發的從食堂裏麵跑了出去。
她原來是那樣活潑歡脫,笑容可以照亮周邊每一個人,向日葵一樣燦爛明媚的女孩兒.……
我悶悶不樂的回到教室。
豆豆她們還在好奇的討論她們看到的那些來曆不明的小畫卡。
一個女同學說:“畫畫的這個人真有才,畫得惟妙惟肖的,我一看就知道是薑晚漁。隻有她才這麽搞笑,越胖越喜歡穿個超短裙。哈哈,我早就想說她了。”
“就是就是。就是醜人多作怪嘍,長得那麽胖還不知道低調,天天想著出風頭。我早就想說她那個超短裙的顏色可誇張了,真是亮瞎了一整個夏天呢。而且她尤其喜歡穿超級誇張的寶石藍翡翠綠!陽光下還閃閃發光的那種珠光布料,哈哈哈——”
幾個女生趴在一起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