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久違的相聚
“謝謝你晚漁,我們都快高考了,我勸你最好是心無旁騖,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吧。”
他將雪白襯衫的袖口高高挽起,挽到手臂中間,讓我坐上他的腳踏車後座一起回家。
我感覺得到,玻璃門後的薑晚漁十分落寞,她看著我們遠去的身影怔了好久。
他騎單車還是以往那種風格,橫衝直闖,沒人的時候特別快,有人的時候急刹車。
遇到突然的刹車,我就要整個人重重砸在他身上,而他又總是腰板挺直,肌肉結實堅硬,撞得我頭暈眼花。
我揉著發昏的額頭沒好氣地嚷起來,“你能不能好好騎?坐你的車子簡直要丟半條命。”
他單腳支地,轉回頭來笑眯眯的看著我,嘴角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戲謔,“那你抱緊我不就得了?”
我瞬間明白這家夥不懷好意,一賭氣從車後座上跳下來。
“那我不坐了,我打車回去。”
“好了,我不逗你了。阿姨反複叮囑我帶你一起回家。”
“你要保證別惡搞我。”
沈雲霄無奈的舉手發誓,表示投降。
我們的車子繞過坡道,穿過兩條街的,卻在一棟老宅的門前停了下來。
門前,有一條黃毛大狗蹲在那兒,看見沈雲霄過來,馬上興奮的蹦蹦跳跳,撲到了他的懷裏。
“這是哪兒?我們來這兒幹嘛?”我一頭霧水。
“這是我爺爺家。這是小黃,你不記得了?”
小黃?我忽然想起來那一條讓我印象深刻的小狗,不由得一陣狂喜。
“什麽小黃呀,現在應該是大黃了。”
小黃對我也不認生,在我的身前轉來轉去搖頭擺尾。時而蹭蹭我的小腿,時而舔一下我的腳尖兒,癢癢的。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好奇的問道,“雲朵朵不是要帶走它嗎?你怎麽把它放在這裏了?”
提到雲朵朵,沈雲霄的眉間浮起一抹無奈和疲憊,他搖了搖頭,“她那麽任性,怎麽能養好小黃?你摸摸它的背部還有腿這裏。”
沈雲霄把小黃抱住,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摸去,摸到了幾塊陳舊的傷疤。那些傷疤藏在濃密的毛發下麵,撥開毛發就能看見它們,形狀大小不一,觸目驚心。
“我去省城第一年回家,總覺得小黃走路不對,後來我偶然撞見她生氣的時候,竟然會把小黃抱起來再扔出去.……小黃的身上多處骨折。我帶它去診所治療,又在別的地方找出幾個傷口。沒辦法,我隻好讓它給爺爺作伴。爺爺其實並不喜歡狗,我磨了他很久他才答應。但這次他腦溢血發作,幸虧有小黃在身邊拚命叫喚,才引起了鄰居的注意.……”
沈雲霄說著說著,有些感傷。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麽,“你是因為爺爺才回來的吧?”
我再粗心,也知道他是多麽不情願回到這個麵目全非的家。
他撫摸著大黃,沒有說話。
“你這次回來不回去了嗎?”
“我要陪著爺爺,他的時間不多了。”他神色如常,波瀾不驚,“這世上最疼我的是他。”
我最怕聽到的就是生離死別,他的話讓我心涼,我好像在空氣中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大朵大朵的白荷花一樣的雲朵在天空飄過,夕陽在它們的覆蓋下褪去最後一抹金黃,黯然消失在天際。
我和沈雲霄回到了家。
爸媽早就做好了飯,熱菜擺了整整一桌。
他們兩個已經有了老夫老妻的樣子,一個漫不經心的擺放碗筷,一個窩在了沙發看著市台新聞。
“你們兩個總算回來了。不是說好六點鍾嗎?遲了整整四十分鍾。”一見我們兩個進門,老媽就開啟絮叨模式。
“早幾分鍾晚幾分鍾有那麽重要嗎?”我嘟嘟囔囔小聲抗議。
沈雲霄將早就準備好的的禮品放在了桌子上。
媽媽的絮叨開始升級,“來吃個飯還要帶東西。都是自家人了還那麽客氣幹嘛?”
沈雲霄恭恭敬敬的說,“爸爸說他好久沒有過來看望叔叔阿姨,心裏很是掛念。這些是他早就想讓我帶過來的,也不是今天才準備的。”
“你爸爸真是有心啦。”老爸聽說沈伯伯還掛念他,由衷的開心。
我在車後座上懵懂不知。壓根就沒想到沈雲霄會在背包裏放那麽多東西,天真的以為裏麵不過是備考書籍。
裏麵除了老爸愛喝的酒之外是兩樣鹿茸人身之類的高級補品,還有一盒印著看不懂的外文字樣的巧克力。
老爸看著那兩瓶酒樂開了花,美滋滋的自言自語,“還是老沈了解我,知道我愛喝什麽酒。”
“你沒有聽專家說嗎?再好的酒也不如清晨的一碗熱粥。你都四十多的人了!高血脂脂肪肝還好意思抱著酒瓶子?雲霄啊,回去告訴你爸爸,送什麽都行就是別送酒,隻要他送過來一瓶我就沒收一瓶。”
雖是地道的南方人,沈雲霄卻偏愛北方麵食,尤其是我媽媽做的饅頭包子,熱氣騰騰的包子一上桌他臉上原來那些淡淡的憂傷一掃而光。
我內心也安穩了許多。
老媽在飯桌上先是關心沈雲霄爺爺的病情,後是感慨沈雲霄這兩年離家變了許多,變得瘦削蒼白沉默寡言,和以前虎頭虎腦到處亂竄活力四射的畫風截然不同。
“唉,我也好久沒見你媽媽……”媽媽說到這兒眼睛泛紅,幾乎要哽咽。
她這一哽咽,沈雲霄手上的包子也不香了,他嚐試放在嘴邊但終究咬不下去。
老爸再也忍不住,皺眉道,“你這感慨待會兒發行不行?現在孩子總算是能和咱們坐在一起吃頓家常飯了,本來很開心的事兒,你扯東拉西說個沒完,能不能讓孩子好好吃頓飯?”
老媽向來獨攬朝綱,聽不見老爸的勸諫,這次但卻被老爸戳到了點子上。
她如夢初醒,趕緊抹去眼角的濕潤,強笑著說,“我這不是好久沒見雲霄,沒忍住嘛?不說了不說了。”
沈雲霄強笑了笑,幹著嗓子苦澀的說,“我回家那天就去鄉下看過她了,她挺好的,阿姨別擔心。”
他話雖是這麽說的,但我從他眼睛裏麵看不到半點開心,全是黯然和藏不住的難過。
氣氛變得尷尬,嘈雜的新聞播報聲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轉過頭去,隻見電視裏麵正在播放一段采訪。
媽媽脫口而出,“這不是那個雲朵朵嗎?這孩子出息了還上電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