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迫寄人籬下的沈雲霄
我第一次看見父母之間為了沈雲霄這樣傷神。
那天晚上到家的時候,老天好像是順著大家的心情下起了大雨。
大雨瓢潑,洗刷著天地間的一切肮髒。樓下花圃裏的花草倒了一片,橫七八落,很是狼藉。
但是空氣中卻彌漫著草木被雨水沐浴過後的清香。
有的女孩兒害怕電閃雷鳴,我卻不一樣。
雷聲越大我越興奮,好像再有幾道雷下來,這個星球會發生什麽奇妙的事情一樣。
到了半夜我也睡不著,偷偷披著睡衣跑到陽台,透過玻璃看外麵的風雨咆哮。
陽台上雪白色的茉莉花已經開了,在這個雨夜顯得格外迷人香甜。
窗外濕漉漉的空氣滲透進來,帶著一股薄荷腦似的的清潤。
約莫快十一點鍾的時候,我聽到客廳的電話竟然響了。
誰在這時候打電話?我很好奇。
我接起電話“喂”了一聲,那邊傳來的卻是無聲的沉默。
“你是誰?”我對著電話那頭很認真的問。
“婭婭,是我。”竟然是沈雲霄。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叔叔阿姨睡了嗎?”
“睡了。你要我叫醒他們嗎?”
“不,不用了。我隻是想找你說說話。”他在那頭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婭婭,打雷了你不怕嗎?”
“不怕。你怕嗎?”
“我……怕。”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想我媽媽。”
“雲霄哥哥你別怕。明天我就去醫院看你。“
“不,你不用來了。你告訴你爸爸媽媽,他們也不要來。我舅舅從省城趕過來了.……”沈雲霄說完就快速掛上了電話。
我有些怔,此時的爸爸媽媽已經早早休息。
那個雨夜因為沈雲霄半夜的突然來電變得如夢一般迷離,更迷離的是從那個雨夜之後沈雲霄便在我居住的這個城市消失了。
後來,我從媽媽的口中陸陸續續得知後麵發生的一些故事。
沈雲霄的爸爸終於知道了兒子被害的實情,但是不等他興師問罪,常秘書就鬧著要打掉腹中的孩子和他一刀兩斷。
他還是更偏愛這個新歡的孩子,在她的哭鬧下竟然屈服了,默默的當作一切沒有發生。
“老李你說我能怎麽辦呢?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後悔,但是還能怎麽辦……以後不讓雲霄在她身邊就好了,等他大一些我再把他接回來。”沈雲霄的爸爸這樣歎息著。
原來他把沈雲霄送到了省城——雲霄的伯父家寄宿,在省城讀書。他的理由是省城學校的教學質量比我們這個地方市會更好一些。
過了兩個月,沈爸爸和常秘書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熱鬧非凡的婚禮。
爸爸和媽媽也去參加了,成為席上嘉賓。
然而在去之前媽媽鬧了不小的別扭,她一度表示不想去,嘟囔著不想去參加那個小三兒的婚禮,不想看陳世美和狐狸精虛偽做作的愛情表演。
“人家老沈都親自發請帖了,而且反複的強調一定得讓你去。都這麽熟的老朋友了,你好意思不去嗎?”爸爸是一貫的和事佬作風。
“哎呀,婭婭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忙著呢。”媽媽一邊整理著我的校服書包,一邊甩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理由,“你去就行,就當代表我們全家了。”
確實,到了秋天我就要正式上小學了。
我們當地的政策是八虛歲才可以上小學。
這個政策讓爸爸媽媽埋怨了很久。以至於後麵我的晚婚都讓媽媽認為是我八歲才上小學造成的,開竅晚,凡事都比別的女孩兒落一步。
“別看隻差那麽一步,好男孩兒是不等人的,等你開竅了醒悟了,人家好好的男孩子早被別的女孩兒盯上,提前搶走啦。”
“人家別的地方孩子滿六周歲就可以順順當當去上學,憑什麽我們這兒非得讓孩子熬到八歲,天天看這個祖宗在家裏惹是生非,真是頭疼死我了。“
所以我去上學對於爸爸媽媽來說真是如釋重負,大有送瘟神的意味。
對於傳統的中國式家庭來說,我要去上學意味著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遠在美國留學的小姨從她打工攢出的生活費裏麵掏了不少錢,托人給我買了最新款的名牌小提琴,還有美國那邊很時尚的牛仔褲和T恤。
媽媽收到她這個一手抱大的妹妹的遠涉重洋的禮物,一邊哭著說心疼她這個妹妹在國外受苦,一邊埋怨她為什麽要買電吉他,“婭婭都要上學了還玩什麽小提琴?這不是玩物喪誌嗎?這麽貴的電吉他,她得刷多少個試管啊?“
後來我才知道小姨因為家裏並沒多少財力供她在國外留學,她基本是靠著半工半讀咬著牙才把學業撐了下來。有一段時間她找到了一個在實驗樓刷試管的工作,每天要刷四五千根試管,刷到雙手麻木,玻璃時常會把她的手指割破流血。
小姨在電話裏語重心長的說,“婭婭喜歡音樂。我看她很小的時候就容易被音樂給渲染,音色辨別能力也很強,節奏把控能力也很強,和別的孩子比,她身上的音樂天分很突出。姐姐你要把婭婭當作一個小音樂家來培養。”
小姨這些美好的期望在媽媽那裏都是毫不務實的風過耳。那件可愛的小提琴還沒有等我摸熱乎,就被媽媽當作了老古董鄭重其事的鎖在箱子裏。
沈爸爸和常秘書的婚禮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裏轟轟烈烈的大辦了一場。
他們的婚禮儀式在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舉行。那是我出生之後見過的最熱鬧最豪華的婚禮。
雖然沈爸爸一直反複的強調要低調,要低調,但爸爸還是咬咬牙掏出一大筆獎金給他們送了一份比較厚重的結婚紅包,而且這一筆在當時可以說是算得上一筆巨款的紅包是他在瞞著媽媽的情況下偷偷攢出來的。
媽媽做夢也想不到,爸爸會在小姨送我的那個小提琴的木盒子裏偷偷裝著他的私房錢。
每次爸爸踩著凳子打開木櫃最上麵擱著的紅漆箱子時,都會讓我在門口把風,以防被媽媽突然撞見。
他常常一邊擦著額頭滲出來的細汗一邊不斷小聲叮囑著,“婭婭你是個好孩子,要幫爸爸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告訴你媽媽這裏裝著錢。”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站在門口姿勢筆挺像個小戰士。其實我也非常緊張,時不時看向門口,生怕會突然傳來媽媽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