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奉命侍疾
“你——”
宣文帝被氣的不輕,連連咳嗽起來,旁邊的大總管李文勝連忙跪皇上順氣。
“朕是讓你來享清福的?周宴他們被傳召侍疾哪個不是盡心侍候,哪裏像你這般敷衍了事!”
陸驚羨低頭擺弄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如今著實不想聽到周宴這個名字,聽到這倆字都覺得煩躁難當。
“外祖覺得他們伺候的好就讓他們伺候,何必委屈您自己傳召我這外孫呢,在我身上勞心費神也不利於病情恢複不是。”
“你放肆!”宣文帝氣的要嘔出血來。
陸驚羨眉尾輕揚,眉梢處沾染了幾分慣有的桀驁之氣,絲毫沒被宣文帝的怒喝所震懾。
他笑著起身,來到宣文帝的床榻側,躬了躬身子。
“孫兒知錯,外祖父別動怒,龍體要緊。其實孫兒想的是你總聽阿諛奉承,想必也聽煩了,跟我在一塊兒能讓您容光煥發、延年益壽,您瞧,我也不是全無優點。”
宣文帝冷哼一聲,胡子都翹了起來,“朕還延年益壽?不被你氣死就不錯了!”
陸驚羨摒住笑,從大總管手中接了熱茶遞過去,恢複了幾分馴順的姿態,“外祖父別真生氣啊,您萬福萬安,養足了力氣,再訓我幾十年?”
宣文帝頓了頓,順著素金滾邊的袖口,對他細了眉眼的瞧去。
這外孫也算是從小在身邊長大,從兒時粉雕玉琢的娃子,到如今掩不住的挺拔修立,和藏在笑容之下的傲氣,端的是讓人又憐又恨。
不得不承認,與那幾個親孫子比,這外孫更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貴氣,像一匹桀驁難馴的野馬,讓人摸不透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宣文帝歎了口氣,終是斂去了怒意與倦色,卻還是冷著臉道,“如果不是你母親苦心求朕讓你回來,你以為朕願意看見你?”
陸驚羨挑眉笑了,聲音輕輕緩緩,“那外祖父想讓我回去?”
“你敢!”宣文帝立刻橫眉,一掌拍在床沿上,“也不知道黔州那荒蠻之地有什麽好,還讓你舍不得回來了!”
“那倒不是,”陸驚羨笑著搖首,“我不是想讓你們眼不見心不煩嗎,我看我爹也巴不得讓我滾遠遠的,省得我留在盛京裏給陸家丟臉。”
宣文帝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又頓下,肅著臉揮手摒退了所有宮人,大殿裏隻留下祖孫倆。
“外祖父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宣文帝唇峰下耷,隱隱若似苦痛之色流露而出。
“羨兒,你如今也該知事,你們陸氏一脈從太祖時就根係龐大,世代忠良,每代嫡係都有入朝頂梁的人才。當年你大哥在世的時候,是何等少年英姿,你當時肆意任性也好,荒唐無稽也罷,朕都可以不管,可如今鴻兒走得早,陸家的重任就擔在你一人頭上,身為王爵子嗣傳人,你也該有天下家國之責,輔佐君王之心。朕曉得你天賦不比鴻兒差,如今你也該拿出本事,好生曆練了。”
陸驚羨聽到大哥的名字,掌心微微收攏,直到膩出汗來才緩緩鬆開,抬頭間又恢複如常,“我姓陸,又不是周家人,天下國家之責輪不到我頭上,外祖父說了這麽多,倒不如告訴我,如果我留下來能不能去吏部?”
“那吏部的差事有什麽好?”
陸驚羨無所謂的攤開掌心,“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隻是太多人削尖了腦袋往裏擠,既然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為朝廷效力,那我何不喜歡選個別人都喜歡的。”
“謬論!”宣文帝冷嗬,終是合上眼睛,無力地揮了揮手,“罷了,朕也管不得你,你若想去,就去吧。”
陸驚羨唇角勾起,慢條斯理地躬身,神色悠然,“那孫兒謝過外祖父的恩典,如此,我可得好生準備一下。今日若沒事的話,不如我就此告退?”
“你想得美,”宣文帝的冷哼道,“調任的文書還沒下來,你有什麽好準備的!朕還不知道你?想出去躲清閑,門兒都沒有!這幾日沒有朕的允許,你休想走出這宮殿半步。”
陸驚羨哭笑不得,“您這是想軟禁我?”
宣文帝眸中精光一閃,不置可否,“去吏部任職之前,你的性子是該磨磨了,在軍營裏待了那麽久,一身浮躁之氣,這幾日你就留下來侍疾,戒驕戒躁!出去候著吧。”
從養心殿出來,候在外麵的柴衝幾步跟上去。
陸驚羨目不斜視,淡淡道,“吏部的差事該是下來了。”
“恭喜主子。”
陸驚羨輕嗤道,“這有什麽可恭喜的,吏部又不是什麽清閑的肥差,真當我喜歡趟這趟渾水?不過老爺子果然還是精明得很,他在用我大哥試探我的意思。”
柴衝緘默下來。
世子陸驚鴻逝去六年,他的名字已經太久沒人提起。
“那主子如何計劃?”
陸驚羨輕聲一笑,折扇在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眸色中蘊含著嘲弄的意味。
“有什麽如何計劃,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夜色繁華,玄月穿雲而過,長宮之內一派岑靜。
陸驚羨許久未被困在金殿這麽久,隻覺得大殿實在空幽,百般無奈的來到廊中,放眼望著金鑾碧閣層疊錯落。
他負手而立,身上暗青色的雲緞披風隨風而動,襯得他膚色更顯清冷。
“主子,外麵有話傳進來。”
陸驚羨這才回首,濃眉微微一擰,“是要緊的事?”
在宮裏傳消息不比宮外,手下人做事底細,沒有重要的事,一般也不會傳到宮裏來。
“到底什麽事?”
柴衝也有些心急,一邊將一個柱形紙筒交到他手上,一邊解釋道,“主子,這幾日,咱不是派人跟著鍾家小姐嗎,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你快看看。”
陸驚羨凝眉,從裏麵取出字條,略略看了一眼,麵上頃刻間變了顏色,當即就往外走。
“我得出宮一趟。”
“可皇上剛剛下令讓您侍疾,無召不得離宮,”柴衝道,“若不然屬下派人去找找?”
陸驚羨冷著臉揮手,“你去就能找著了?我管不了那麽多,回來再解釋吧。”
說完,亮起腰間的令牌,大步流星的往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