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為魚肉
秦務農這個老頭確實不好伺候，當陳鹿兵帶著自己的東西走進那個院子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老頭對他的冷淡。
“你說你啥都不會到我這裏來幹啥呢？我自己一個人下下棋看看書挺好的，你在這裏發出任何動靜對我來說都是噪音，這些年我一個人也習慣了，沒有必要非得派個人來伺候我，我還沒老到那個程度”。秦務農掃了一眼陳鹿兵，眼神又回到了棋盤上。
陳鹿兵沒有說話，因為秦務農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自己在這裏發出的任何聲音對他來說都是噪音，既然如此，那盡量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他在五星級酒店經受過嚴格的訓練，這套經過訓練的本能，在秦務農這裏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直到有一天早上，秦務農起床之後坐在棋盤前，一邊看著棋譜，手指尖把玩著一枚棋子，思索著這枚棋子該放於棋盤的何處。
但是突然之間，這枚棋子毫無章法的落在了棋盤上，發出一陣淩亂的聲音，陳鹿兵扭頭看去，發現秦務農的手捂在肚子上仿佛很難受的樣子，而此時他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怎麽了？要叫醫生嗎？”陳鹿兵急忙趕過去扶住秦務農，以防他從凳子上跌倒。
“肚子這個地方很疼，幫我叫一下醫生……”這是他們半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對話。
很快秦務農就被送進了監獄的醫務室，但是醫務室經過初步檢查之後，覺得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建議立刻送監獄外的醫院。
人生就是如此，你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放棄另外一些東西，在秦務農這裏，他逃避了勞動，但是卻放棄了語言的享受。
但是秦務農被送進醫院之後不久，陳唐突然來了，這讓秦鹿兵有不祥的預感。
“秦老什麽時候回來？”陳鹿兵小心的問道。
“短時間內恐怕是回不來了，你在的這段時間就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嗎？”
陳鹿兵一愣，他不知道秦務農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但肯定是身體出了毛病，而且短時間內回不來了，這讓陳鹿兵有些擔心，如果秦務農回不來，那自己還得回去縫牛仔褲。
“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他一直都挺好的，那天早晨突然就感覺到肚子疼，所以我就及時打電話向您匯報了”。陳鹿兵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肝癌，幸虧發現的早，現在還可以治療，但是需要移植健康的肝髒，否則的話還是不能痊愈”。陳唐有些感慨的說道。
他感到非常鬱悶，如果秦務農在他這裏出了事，那麽他的如意算盤可能就要落空了。
而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是多難的事兒，他手裏掌握著這些服刑人員的命運，他已經吩咐監獄的醫務室近期要對全體服刑人員做一個全麵的體檢，目的當然是為秦務農尋找合適的肝髒供體。
“我看了檔案，你的血型和秦老是一樣的，你現在這麽年輕，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願意為秦老提供肝髒供體嗎？”
陳鹿兵聞言一下子懵了，敢情你這兒好說歹說的，就是想讓我為這個老頭子提供肝髒，把我的割了給他嗎？
“把我的割了給他續上，那我咋活呀，領導，你不能為了救他把我弄死吧？”陳鹿兵一下子急了問道。
陳唐看著陳鹿兵的表情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我說你啊，以後還是要多讀讀書，肝髒移植又不是把你的肝髒全部割了給他，隻是一部分，而且也不會讓你去死，但是你如果同意的話，對你將來很可能有天大的好處，想必你也知道了秦老的身份……”陳唐盯著陳鹿兵的眼睛，循循善誘的說道。
陳唐已經問過醫生了，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肝髒移植，而且移植成功之後5年成活率大概在90%以上。這正是他討好秦務農的時候，所以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肝髒供體，而眼前的陳鹿兵就是最有可能提供肝髒供體的人。
陳鹿兵聞言，默不作聲。
“我剛剛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這可是你的好機會兒，錯過了這個機會很可能你會後悔一輩子的。”陳唐淡淡地說道。
雖然陳唐處於上位者的位置，占有一定的優勢，但是現在他急於為秦務農找到合適的供體，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無疑是最有機會的，所以他的臉色比起以往來好看了很多，至少沒有那麽陰沉了。
陳鹿兵思索再三，還是拒絕了陳唐的建議。
陳唐也沒有想到這家夥居然敢當麵拒絕自己，這讓他非常惱火，覺得陳鹿兵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他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座監獄裏的權力有多麽可怕。
“陳鹿兵，今天這事兒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通知你一聲，你要是乖乖的把這事做了，我可能還會給你點好處，不然的話你別想從這裏走出去，有人已經把關係托到我這裏了，說是想把你扔到其他監舍裏去，以你的罪名在別的監舍裏肯定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你好好想想，明天早晨給我答複”。陳唐說完，起身就離開了，再也沒看陳鹿兵一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話說起來多麽諷刺，秦務農這個快要死的老頭需要移植肝髒，而自己就是躺在砧板上的魚，要割下一塊兒肝髒給這個老頭續上，讓他能夠再活幾年。
而且他也相信，即便是自己不同意，陳唐也會有一百種辦法把這件事情做成，而且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他現在就像是一隻垂死掙紮的王八，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如此，幹嘛不趁機為自己提點要求呢？
“移植之前我能先見見秦老嗎？”陳鹿兵問道。
“沒問題，這都是小事，隻要你答應，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做各項檢查，在這期間你可以住在醫院裏，也可以住在這裏，隨你的選擇，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會跑，對你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秦老這個人背景很深厚，想巴結他的人多如牛毛，而你有這麽好的機會，很可能會關係到你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陳唐非常自信的說道。
雖然大家都姓陳，但是此時此刻陳鹿兵早已將陳唐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既然你這麽想巴結秦務農，你幹嘛不自己把肝髒移植給他呢？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趁機提一些有利於自己的條件才是最劃算的，否則的話這一刀就白挨了。
“我還是住在醫院裏吧，既然這段時間都是我在照顧他，我想他可能還是比較適應我和他待在一起的，這樣也能夠培養供體和受體之間的情感，別到時候再產生排異反應，那可就白移植了……”陳鹿兵是一天都不想待在這裏，既然有機會出去，傻瓜才願意待在監獄裏呢。
“隨你的便，沒問題，這些我都可以幫你安排，但是你不要忘了，當初我把你帶到這裏來時對你說的那些話，秦老的一舉一動，你都要向我匯報，要在腦子裏把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牢牢記住，我什麽時候問你，你都得能回想起來才行，否則的話你的價值就不存在了”。陳唐再次警告陳鹿兵道！
很快陳鹿兵就被送進了醫院做了一個全身體檢，尤其是關於肝髒移植方麵的指標，沒想到這家夥身體很好，各項指標都符合肝髒移植的最佳要求，而為了秦老的治療，手術也一直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
當陳鹿兵走進秦務農的病房時，他的病房門口有人在站崗，雖然病房相當豪華，一室一廳，但這裏和監獄沒有什麽區別，如果說有區別的話，那就是這裏更加的不自由，還不如在監獄裏呢。
“你還真有毅力啊，從監獄追到了這裏，這裏有醫生和護士，不用你來照顧我，該回哪裏回哪裏吧，我可能回不去了，監獄的那些書都給你了，沒事多看看書，你看看你現在就像個文盲一樣，什麽都不懂，一問三不知”。秦務農看了一眼秦鹿兵，沒好氣的說道。
“我也不想來呀，但是如果我不來，陳唐就不會放過我，剛剛醫生告訴我說我的身體各項指標非常好，適合移植一半的肝髒給你，老爺子，雖然這半個月我們相處的並不好，但是這人情你是欠下了，估計你這輩子都還不了了，你總不可能把你身上哪個零件割下來給我吧”。陳鹿兵坐在病床前，雲淡風輕的說道。
雖然他內心裏極度的不情願，但是麵對自己不能改變結局的事情還是要接受為好，否則的話這事兒就夾生了。
果然，秦務農聽到陳鹿兵這麽說一下子愣住了。
醫生也告訴過他，如果想要治療徹底，最好的辦法就是肝髒移植，但是他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自己的年紀這麽大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找到合適的供體，所以關於肝髒移植，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