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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許府之謀

  方楠抬首看向空中盛開的煙火,神情頓時愕然。


  “自己千算萬算,最終還是被許鼎臣給計算,在戰場上成為他的一顆棋子。”


  方楠眉毛抖動,心中是五味雜陳。


  “明朝這些個文官,就沒有一個是白給的。


  殿堂之上,言出三皇五帝如魂附,怒視梁柱憤死以明誌,喜於廷杖之下而風發,劍指萬千之敵還能笑傲沙場,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幹的。


  “許府雖為一介文士,上得戰場竟會如此悍勇,率軍爭戰於陣前,令人深感敬佩,於此時刻,仍不忘仕紳風雅,煙花響震又增其瀟灑。


  “咳咳咳”


  方楠聽到亢嗣鼎自言自語,是雙眼猛翻,笑得差點在馬上跌落。


  “亢兄有所不知。”


  方楠搖指天空星火閃爍,輕聲笑歎,“民間百姓稱之為煙花,但在軍伍戰陣之中,則另有所喻,謂之為號炮,始令之信也。


  “號炮?”


  “令發千軍之信?”


  亢嗣鼎輕輕頷首,看似有所耳聞。


  “方兄,接下來便是眾軍齊出,圍擊流賊於野嗎?”


  “這個亢嗣鼎,還不完全是個燒火棍!”


  方楠此時神色蕭索,但心中不得不佩服許鼎臣謀算之深,想必他在紫金梁攻城之前,便早已在城外設下伏兵,等待的就是此刻,流賊久攻不克氣勢衰竭之際。


  他這一分析,立刻明白許鼎臣為什麽衝到城外拒敵棄守,就是為了洞察戰場形態變化。


  而自己恰巧不巧,一頓銃炮迫退劉國能,複奪城牆,這對流賊戰心影響巨大,正好暗合許鼎臣反攻之機。


  方楠手握馬鞭輕敲鞍頭,注視戰場等待千軍迸發。


  “劉大哥,對麵官軍怎麽不打了,是不是與剛才那三聲號炮有關,難道說他們要退進城中嗎?”


  一陣微風在麵前拂過,輕捋幾絲亂發,劉國能雙眼微眯似是凝神思索,又似在譯讀風中帶來的訊息。


  “不好,有伏兵!”


  “拓兄弟,我們現在就撤,快!”


  劉國能雙眼猛然睜開,射出一瞬精光。


  “攻城之戰,持久無功,許鼎臣以逸帶勞反擊得勢,怎能輕易退守,三聲號炮所指,必是有伏兵殺出,拓兄弟我們快走。”


  “都是群什麽東西?”


  “呸”


  “剛才還裝出一副敢戰不退的模樣,現在比誰跑的都快!”


  “呸”


  飛山虎見劉國能和拓養成率軍後移,斜著眼睛不停咒罵,這才出了一囗心中鬱氣。


  “小的們,都跟爺走!”


  “尋個好地界討幾日好生活。”


  飛山虎回首看向太原城,輕輕搖頭發出一聲歎息,揮鞭縱馬帶領手下直奔荒野而去。


  若說劉國能和拓養成的撤退,是軍陣後移,處於一個可攻可守的境地。


  與之相比,飛山虎的撤退,就如牧民放羊,逃躥甚是散亂,三三兩兩大概看一眼方向,然後就悶頭亂跑,根本不在乎與大隊失散。


  片刻之後,一陣沉悶的轟響,隨風遠播,由太原城西側,逐漸向東傳來,聲如巨浪襲岸連綿起伏,又如萬馬奔騰震顫大地。


  方楠突然想到齊物論中的一段話,“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不聞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窪者,似汙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於而隨者唱喁。”


  方楠收腰縮腹縱身而起,立於馬背之上,舉起千裏鏡尋聲望去。


  隻見數萬兵馬,由太原城西側山林殺出,如洪水漫卷衝向高迎祥的部隊,一杆“曹”字大旗,似鋼斧斷木,催枯拉朽般嵌入其中。


  他這一套動作,可是練了兩年,金盔金甲鬥篷飛揚,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挺拔威武,看得亢嗣鼎雙眼放光,躍躍欲試。


  扭動身體,亢嗣鼎隨即校之,怎奈搖晃半天也不得要領,隻能安坐在馬上不住歎息。


  “竟然是曹文詔到了,怪不得許鼎臣才有所倚仗,敢出城迎戰!”


  “不對!”


  “伏兵盡出有數萬之眾,看來許鼎臣手中,可不隻有一張底牌。”


  在千裏鏡中,方楠又發現了艾萬年的旗號,不禁輕聲自語,“清徐那邊擋著羅汝才數萬流賊,如果他率兵回援,單留王忠據守,那可就有點懸了,相信許鼎臣也能看出其中的危險,難道說他還有別的謀劃?”


  “嗬嗬嗬嗬”


  “方兄,你這就是有所不知了。細察伏兵衣著武器,可否發現他們與衛所兵有什麽不同?”


  “亢兄此言何意?


  方楠突然感覺他話裏有話,心說莫不是張宗衡率領賀仁龍,祖大弼,左良玉,虎大威等人也到太原了。


  “方兄有所不知,十天之前,許鼎臣,招集城中仕紳大戶,暗中抽調壯丁,夥計,護衛,農戶,估計有萬餘人馬,但此事十分機密,內中情節不被外人所知,我也是略有耳聞,想必就是那西山伏兵。”


  “恐怕不止於此!”


  “數萬伏兵滾滾而來,其間旗色眾多,必然有山西兵馬。”


  “眼下官軍匯聚,乘流賊疲憊之際大舉反攻,這場戰鬥基本上大局已定,現在就是看紫金梁能不能穩住陣角,不然依流賊的打仗風格,弄不好就是一潰千裏的結果。”


  亢兄請看,“曹文詔率領關寧鐵騎,殺入流賊之中縱橫馳騁毫無阻礙,高迎祥大旗斜領,已經在迅速後撤。”


  “流賊撐不住了。”


  “石頭,讓輔兵去護衛火炮銃車,快點調集軍馬,我們也去轉一圈,別忘了旗衛大隊也是一支騎兵。”


  “高迎祥撤退,其它人也無法堅守,我們無需緊追猛砍,火銃在手,保持距離觀望便可,畢竟其中有許多平民百姓,是為了裹腹才走到這一步,盡量給他們留條命。”


  “但是……”


  方楠手拿馬鞭輕輕敲擊鞍頭,語出鏗鏘又帶出一絲冰冷。


  “若有流賊聚眾成陣,我們也不能心慈手軟。”


  “是,當家的!”


  說心裏話,吳石頭還是喜歡騎馬作戰,那時風馳電掣的感受,才是他的最愛。


  對於吳石頭這個愛馬的嗜好,方楠比誰都清楚。


  “唏??……”


  一陣馬嘶長鳴,千餘匹戰馬由樹林中奔湧而出,交錯奔跑尋找自己的主人,紛紛圍在士兵身邊,歡快的踏地親聞,那個情景,就像是遇到了很久未見的伴侶。


  “嗬嗬嗬”


  “方兄,我真是孤陋寡聞了,今天才知道火銃手還能騎馬作戰。”


  看到士兵翻身上馬,仔細整理馬刀投矛,亢嗣鼎此時歎為觀止。


  在他印象中,火銃兵隻能配發一柄雁翎刀,而在方楠這裏,還給配發戰馬,真是見所未見。


  “老八隊,張獻忠跑的還挺快!”


  方楠縱馬衝出,第一眼就看到張獻忠的大旗急速後移。


  “石頭,這個黃虎可是個人物,那天晚上讓他給跑,今天我就再會一會這個八大王。”


  張獻忠立國大西,在明末曆史上,可是個響鐺鐺的角,方楠此時哪會失去這個一探究竟的機會。


  抽出玄鐵金刀,奮鞭催馬如鋒矢般,率軍直插流賊潰軍之中,誰知數千流賊竟突然轉出擋住去路。


  掃地王(王一川),昨晚打了個通宵,天亮之後,他列於張獻忠之後,變成進攻第二梯隊,眼見四周各股流賊紛紛後撤,他就知道今天敗了,慌忙招呼部眾選擇退走路線。


  數萬人敗退,那個場麵是混亂不堪,想在這種情況下帶出部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忙亂中他也分辨不出東西南北,隻能向人流稀疏的地方衝,張獻忠一走,他猛然感覺眼前一亮。


  王一川欣喜的表情驟然消失,他發現自己跑錯了方向,看見方楠正率領騎兵迎麵殺到。


  “布圓陣,快布圓陣。”


  掃地王名頭可不是白叫的,早年他在邊軍中混過,對於攻守戰術還是了解一些,何況還是布置初級防守圓陣。


  六千餘人,立刻分散開,倉促之間,結成一個三圓四不扁,防線前突後翹,如鋸尺一般的圓陣。


  看到這個情景,方楠笑了。


  他想到盧溝橋那場戰鬥,那時自己正是用圓陣,力抗鼇拜率領的鑲黃旗精銳。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方楠淡然一笑,抬手止住部隊。


  “石頭你看,這夥流賊與我們當初可有一比啊!”


  “當家的,盧溝橋那場戰鬥,我們是九死一生,正是靠這種圓陣才保下命來!”


  “是啊!那場戰鬥我們有好幾個兄弟都倒下了!”


  “如果六子現在還活著,那該多好啊!”


  幾年來,方楠常常想到那場戰鬥,回憶起一眾兄弟,在山林中以皮袍裹身,逐野獸為樂的生活。


  “來將何人,報上名來,某家刀下不斬無名之輩。”


  王一川見對麵兩個青年並騎交談,看那個模樣,所言之事好像無關戰鬥,而且還時不時表現出感歎之態,完全沒把自己和若大個圓陣當回事。


  “尷尬,尷尬,太尷尬了~”


  王一川發現自己,此時竟在兩個青年眼裏,成了刀下俎肉,完全被官軍給忽視了。


  圓陣列出,傻愣愣看人家聊天感慨,這個情景讓王一川怒發衝冠,發現對麵騎兵身著鱗甲裝備精良,看了看自己裸露的上身,這才強製情緒提刀抱拳。


  “哦?”


  “你看看,我們倆剛才回憶往事,自顧感慨冷落人家了!”


  “某家是平定所百戶方楠,對麵當家的怎麽稱呼?


  方楠端坐馬上,輕輕抱拳算是回禮,這到不是他對王一川印象良好,而是緬懷曾經的自己。


  “要殺便殺,要打便打,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顧在此戲弄王某?”


  “等等,王大哥等下,那邊有朋友過來了!”


  順著方楠目光,王一川扭頭看去,塵煙之中一營騎兵轟然衝來。


  隻是看清為首之人後,他腦袋就是嗡的一聲,心說這個殺神怎麽來了。


  “看來,今天自己和手下兄弟,是要葬身這太原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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