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嗣鼎隨戰
“方兄這是要率軍出戰嗎?”
亢嗣鼎話語中帶出一絲興奮,雙眼冒光,不住上下打量方楠身上的盔甲。
在邊軍之中,將帥總兵多身著山紋甲,手下家丁則裝備環臂鐵甲或是紮甲,如方楠這般頭戴鳳翅金盔,身著黃金明甲,如寺廟金剛般的裝束,亢嗣鼎還是第一次見到。
“嗬嗬嗬嗬”
“此套金甲,乃是皇上所賜,平日方某很少披掛,今日賊匪盈野泛如江海,臨戰穿出隻為壯部卒士氣聲威。”
這番說辭,是方楠的真實想法,就是為了引起流賊匪心發做,感受到自己行事卑微,麵對堂堂之旅,不敢正視怯懦懼戰。
不過亢嗣鼎卻根本不信,他感覺方楠如此作派,就是在標注正統,應該是給許鼎臣和那些個士紳將領們看的。
究其目的,到是殊途同歸,揚威懾眾爾矣。
“嗬嗬嗬”
“亢兄,你這是要隨和光一同出戰嗎?”
亢嗣鼎脫掉長衫露出一身勁裝,緊身束帶抽出長劍,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這是準備與人拚鬥。
“哈哈哈哈”
“然也!”
亢嗣鼎中氣十足,顯然是早有打算。
“你這副裝扮,江湖私鬥尚可,若馳騁戰陣之中,箭矢亂刃之地,如同送命一般。”
“豆子,取件山紋甲來,為亢兄換上。”
“和光不可,嗣鼎無半分官身,那豈不是有違規製,逾矩之為?”
“嘿嘿嘿”
“亢公子,你就放心穿吧!”
小豆子手捧盔甲,暗自在心裏嘀咕,“我們當家的,有違規製的事情幹得還少嗎?”
亢嗣鼎微眯雙眼,雙臂輕抬,任由小豆子披縛甲胄,調整絲絛。
筋繩纏係,鐵甲縛身那種感受,讓他感覺勝似香湯沐浴美婢揉按,幾盡沉醉其中,連同小豆子的身影,此時在他眼裏,也變得溫婉可人。
“好了!”
小豆子突然發現,亢嗣鼎看向自己時,瞳若盈水眼神迷蒙,嚇得縱身一跳。
“哦”
“嗬嗬嗬嗬”
亢嗣鼎神殼閉合恢複常態,看向方楠尷尬一笑。然後猛跺幾腳抖動甲胄,神色欣喜不已。
亢家商埠遍及山西,但起家時間短,社會關係單薄,以前受人輕視到也安然,這幾年家業擴展,不得已開始結交權貴,他今天找到方楠,無非就是打個醬油,在眾家麵前增長聲勢而矣。
方楠猜測出他心中所慮,樂得順水推舟助其所願。
“豆子,今日無須出戰,若是亢兄受到匪賊驚擾唯你是問!”
方楠擔心出現什麽意外,吩咐小豆子負責亢嗣鼎的安全。
“唉”
小豆子如瀉了氣的皮球,長長發出一聲歎息。
“方兄,這便是京營才有裝備的迅雷火銃吧?傳聞五管連擊威力甚猛。”
“方兄手下巧匠眾多,真是令人羨慕,竟能改製出二十支銃管,還造出木車用於安放運載,奇巧啊!奇巧!”
亢嗣鼎圍繞迅雷銃車,上摸摸下瞧瞧,片刻功夫便估算出了價格,心說方楠在裝備上還真敢花錢,那些個邊軍衛所,與之相差太遠了。
“亢兄有所不知,京營之中,早有十管銃車配屬,我這也是照虎畫貓而矣。”
“唉……方兄太過謙了。”
“喲,這火炮如此小巧,不知其威力如何?”
方楠下山整軍待發,亢嗣鼎發現旗衛大隊器械眾多,好奇心起,不禁逐個詢問打探。
現在商路不靖,他早有武裝家丁的心思,隻是不知道該怎麽組織,達到什麽戰力才好。
所以開始對於旗衛大隊的銃炮關注起來。
旗衛大隊屬於方楠的近衛部隊,為了便於挾帶,所裝備的四門步炮,照比正兵營火炮小巧了很多,身管長三尺,整重隻有二百多斤,形似二戰時的小型步兵支援炮,但與之相比更為輕巧。
在兩個巨大車輪襯托下,中間引頸高昂的身管,看起來十分秀氣可愛。
彈重六斤,相當於兩個投雷,爆炸威力大出少許,射程高達五裏,四門齊射,殺傷範圍也不小,算是豐富了部隊的戰術選擇。
亢嗣鼎手拍小炮,不免有些懷疑,心說這明明就像個玩具,真能推到戰場上隔空破敵?
見四周操炮輔兵皆是一臉慎重,亢嗣鼎立刻收起輕視之心,他了解方楠,不會視行軍作戰力兒戲。
軍陣開動,亢嗣鼎急忙翻身上馬回到方楠身邊。
“方兄,匪賊勢大,我們雖處於一隅,但兵力不足,還是徐行而進吧!”
亢嗣鼎在上山的時候,才知道城外匯聚數萬流賊是什麽景像。
抬眼望去是烏泱泱一片,方圓十裏內,大小匪旗數不勝數,萬頭攢動聲勢濤天,如江河激流穿行翻攪,無形之中帶給人如山嶽般的壓力。
“亢兄莫要擔心,流賊雖眾,其心難一,奔襲日久,必生困頓之態,糧秣不備,兵甲不齊,又豈能稱之勢強?”
孫子曰: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禦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
方楠差點加上一句,在某眼中,流賊皆土雞瓦狗爾。
他在山上蹲了一天一宿,自從流賊出現後,就細心觀察反複揣摩,直到流賊進攻受銼,神疲力乏之後,才大搖大擺列陣而出,即便無法擊潰流賊,也能全身而退。
此時若是孫承宗在側,定會罵他一句,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娃兒還是太年輕了。
“嗣鼎不諳軍伍之事,到是讓方兄見笑了。”
“嗬嗬嗬嗬”
亢嗣鼎明析方楠所言,不過心裏卻閃過一絲難以言狀的感觸,似乎當下戰局形態,複雜程度已經超出表像。
“銃車,火炮,騎兵,步卒,方兄出戰當可稱得上,車馬炮具齊,這是準備布子開局了嗎?”
“哈哈哈哈”
亢嗣鼎細心觀察,突然發現旗衛大隊兵種特點,不禁出言打趣。
方楠環顧四不禁搖頭大笑,他也沒想到,自己在兵種建設上,竟然會暗合象棋之態。
“嗬嗬嗬嗬”
“石頭,即然車馬炮齊備,那我們就先拱卒吧!”
四總步兵合於一處,讓亢嗣鼎這麽一形容,方楠也興致勃勃,細想之下,棋陣之法到與線列陣形有相通之處,於是吩咐吳石頭排兵布陣,展開部隊。
“當家的,炮二進五,還得來個當頭炮才有氣勢。”
說著話,張煌言縱馬揮鞭直奔炮隊,看樣子是要親自指揮。
隨著部隊展開,四總步兵列出線列隊形平行於前,炮隊在張煌言提調下於後居中,在方楠中軍前一字排開。
翠衫騎兵駐馬於方楠左手,右邊是十部迅雷銃車,由三百負弩輔兵守衛。
旗衛大隊全麵展開,構成一個寬四百米,縱深二百米的小形軍陣,其中各個總旗分別列隊,如星羅棋布自有統屬,兩千餘人規模雖小,卻景然有續顯得非常精致,緩步向太原城東南角推進,正對飛山虎和蠍子塊兩股流賊。
“他娘的,這夥官軍不好打,兄弟們向後退。”
過山虎剛才派人衝過一次,知道旗衛大隊的火銃製作精良,可不是什麽燒火棍,見方楠大隊人馬列陣而出,就看出人家這次是來真打,肯定不會和自己鬧著玩。
手下這群嘍囉是什麽成色,過山虎十分清楚,遇到這種正兵部隊,衝上去就等於送死。
在陝西流躥多年,他可沒少讓邊軍攆著打,慘痛的血淚史在腦海中不斷閃動,過山虎把小氈帽揣進懷裏,掉轉馬頭帶著手下,讓開旗衛大隊正麵,呼呼啦啦跑的是塵土飛揚,在蠍子塊身後停下腳步,鬧鬧哄哄聚成一團。
拓養成鼻子差點被氣歪,過山虎這麽一跑,他手下流賊,立刻就直麵旗衛大隊,完全暴露在銃炮之下。
拓養成現在也沒有功夫找過山虎算帳,匆忙招呼手下頭領,列出長矛方陣,豎起門板破盾,穩定局麵。
過山虎也沒好意思跑遠,這時叫嚷嚷收攏部眾,扭扭捏捏挨在拓養成軍陣旁邊列隊。
方楠率軍出現,聲勢並不大,誰知過山虎一驚一乍,到是弄出了不小動靜。
此時城上城下,官軍流賊都發現了旗衛大隊,有的人見隻有兩千之眾渾不在意,有的人卻感覺危險臨近,形勢岌岌可危。
李國能在城牆上手打涼棚抬首觀望,此時他的心情不比剛才過山虎好到哪去。
白杆兵登城後,李國能忽感壓力倍增,所占據的城牆,便被步步蠶食,指揮鐵牌打手反衝兩次,也沒能扳回劣勢,拚殺一個時辰傷亡兩千餘人,幾近傷筋動骨。
本指望張獻忠殺入城中,內外合擊一舉破城,哪料到許鼎臣率領範府家丁把他給打了出來。
再看高迎祥部蟻附攻城,在弓箭灰石覆蓋之下,都抬不起頭來,看情況一時半會也打不開局麵。
旗衛大隊突然出現,讓他隱約間想到山林中那場混戰,心神一緊眯起雙眼仔細分辯。
“是他們,錯不了,就是他們!”
“人數相當不說,看那股子精氣神,在官軍就極為少見。”
“嗯,差不了!”
“他娘的,老子隻是個流匪,用得著兩大明軍精銳,前後夾擊嗎?”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那個馬祥麟也不是個好東西,以前隻聽人說他們手持白杆長槍作戰,現在怎麽還有火銃了?”
馬祥麟的火銃,都是秦良玉在方楠那裏佘欠來的,一共是五百支火繩槍,他這個營隻裝備兩百杆,城牆上空間狹窄,隻能三三兩兩分散在白杆兵中施放。
即便不能形成齊射,但冷槍頻發,打得李國能是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