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薑瓖之念
“石頭哥,流賊即然毫無戰心,我們也別浪費彈藥,聽聽當家的下步做什麽布置。”
“玄著,我們現在還不能鬆懈,劉國能率部攻上城頭,隨時都可能形成突破,繼續和流賊鬧下去不是個辦法。”
“向前打,兩個總旗兵力不足,停滯於此,又難以對戰場形成威懾。”
“石頭哥你看,是當家的來了。”
“喝,喝……”
兩個總旗,加上半數翠衫騎兵,此時已於山下開始列陣。
士兵排出線列,高聲呼喊聲勢振天,漸漸抵近戰場。
翠衫騎兵仍有兩個總旗,分散在山西各地探察軍情,董飛虎率領的四百多騎,本就布署在太原周邊,在方楠到來之後,便集結待命。
方楠在山上縱觀戰役全局,發現吳石頭當下的處境,不過這都在他預料之中,隻有城門前的戰鬥, 才是他更為關注的放向, 所以又耽擱了一會。
薑瓖身邊家丁越來越少,支援而來的部隊又斷斷續續, 城外數萬流賊蟻附進攻,他不敢調動城牆上的守軍,現在隻能苦苦支撐。
與之相反,艾能奇被旗杆抽飛之後, 當場就摔暈過去, 好半天才緩了過來,這會漸漸轉醒,粗略檢查一遍身體,見筋骨無恙, 晃晃悠悠拎刀站起, 目光呆直在官軍之中尋找。
突然,他瞳孔急劇收縮,鎖定在薑瓖身上, 雖然剛才隻是匆匆一瞥,卻也記住了打傷自己之人。
“殺!”
艾能奇猛衝幾步,伸手在身前流賊肩頭一按,腰腹用力借勢騰空而起三米之高,揮刀斬向薑瓖。
這一刀由上視下,居高勢猛,又灌注了全部氣力,刀鋒瞬間迫近薑瓖麵門, 大有力劈活人之態。
“什麽玩意?”
撕殺半天, 薑瓖此時漸感體力不支,麻木輪刀迫退周圍流賊, 忽感眼前人影閃動, 寒光乍起迎麵襲來,心中頓時大驚, 不加思所便雙手握柄揮刀上撩。
“鐺”
鋒刃交擊, 火星激射, 薑瓖突感巨力由手臂傳遍周身, 氣力也隨之頓滯,腿腳發軟連退數步, 一屁股坐在地上。
艾能奇一擊得勢,正要揮刀再攻, 卻發現刀身折斷,手中隻餘尺長鋒刃,便順手向薑瓖甩去。
“哈哈哈哈”
薑瓖揮臂磕飛斷刀,坐在地上不但並未站起,而且還手拍地麵青磚朗聲大笑。
原因無它,此刻薑瓖感覺到街麵震動愈漸清晰,顯然是許鼎臣即將帶兵趕到,不用回頭,他就知道前鋒部隊, 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
“殺……”
王輔臣怒吼之後,橫身擋在薑瓖之前, 百十個身高體壯的範府家丁,托舉盾牌手提刀斧,並肩列陣衝向城門。
盾牌疊壓矗起, 範府家丁立刻擺出一麵盾牆,任流賊衝擊都不所動。
“盔明甲亮,行伍齊整, 帶著點劍鋒大隊的味道。”
“嗯,還不錯,看這個架式,範永鬥打造這支家丁隊伍,沒少下血本啊!”
“喲,這後麵的家丁,身體力量可就很一般了。”
方楠在千裏鏡中,發現成群結隊的壯漢,不禁眼前一亮評論兩句。
範府家丁陸續抵近城門,展開隊列。從身形上看,顯然不如之前那百十個家丁強壯。
方楠深知身高力量超常的壯漢很難招募,幾年時間過去,劍鋒大隊隻有五百餘人, 所以他十分理解範永鬥的無奈。
“許生,還不快扶薑參將起來!”
“嗬嗬嗬嗬”
“許某來遲, 讓將軍受苦了!”
“戰事無常, 許巡府不必自責。
薑瓖出身將門,兄弟三人皆是飽讀詩書,所以言談舉止間,頗有儒雅之氣,與剛才浴血撕殺時判若兩人。
“許府,城頭吃緊,當得派兵增援,稍遲恐有失守之險,城門處看似緊要,實則區域狹隘易於封堵。”
“即然如此,那就有請馬總兵登城驅敵,王將軍率所部家丁,隨本府迎戰南門流賊,待時機一到,眾將當一鼓克敵。”
許鼎臣分派任務,眾人到也聽的明白,但是出城去攻擊數萬流賊,那可就有點大言不慚了。
“難道說這個許巡府,手中還藏有兵馬不成,再就是王忠提前率兵回援了?”
“不能吧?”
“清徐那邊可還有幾萬流賊呢!”
薑瓖翻了翻眼睛,偷掃一眼許鼎臣仗劍立馬,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下泛起了狐疑。
至於說馬祥麟和王輔臣,他倆都是外兵,你許鼎臣即便把話說的天花亂墜,老子打完仗後也要拍屁股走人,所以那幾句慷慨激昂的言詞,在二人耳中也隻是輕輕飄過。
眾將的反應,許鼎巨都看在眼裏,但他卻並沒有在意,微微一笑向許生打了個眼色。
許生心領神會,跳上匹戰馬,向西門揚鞭而去。
白杆兵的出現,不隻讓方楠頗感意外,同時也在流賊之中引起不小騷動。
必竟名聲在外天下皆知,馬祥麟率軍登城之後,各路匪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議論,減緩了攻城力度,顯然是在白杆兵威名之下,已經心生怯意。
以至於忽略了城門內的戰鬥。
銀子可沒有白花的,範府家丁身強力壯俱披鐵甲,猶其是鋒線百餘家丁,堪比劍鋒大隊單兵戰力,刀斧未動,單憑盾牌之力,一舉將流賊推出城門,行動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真可以稱得上是摧枯拉朽!”
“好……”
城門被奪回,激戰過程及其順利,超出自己預料。
許鼎臣在陣後觀望,不禁麵露欣喜,口中驚呼讚歎。
“關門堵石,快!”
薑瓖深知城門的重要性,那肯出現意外再次落入敵手,急忙招呼身邊士兵青壯,去搬運磚石。
“慢~”
“慢你個姥姥!”
見是許鼎臣出言阻止,薑瓖按捺住心中怒火,才沒有破口大罵。
“嗬嗬嗬”
“許某今日當要領軍出城,與那匪賊交戰於野,保我太原全城之安危!”
“不就是出城野戰嗎,老子可不去送死,別說城外有數萬流賊,即便是數萬隻猴子,也能把你這個大巡府給撕爛。”
薑瓖看到許鼎臣意氣風發的神態,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是礙於官輕勢低,才沒有脫口而出。
搖臂指向城牆,“城上仍有流賊占據,標下即刻調集兵力驅逐,為巡府掃清尾患。”
薑瓖這隻是個托辭,許鼎臣自然看得通透,臉上閃過一絲鄙疑。
“將軍所指也是許某之慮,有輔臣在側,出擊必然旗開得勝,待擊退賊寇,再為將軍敘功!”
許鼎臣放下幾句客套話,揮鞭縱馬,鬥蓬飛揚衣袂飄飄,竟還透出一味文仕的瀟灑。
“呸~”
“你奶奶的。”
薑瓖在心中暗罵,啐了一口之後,直接走進城邊茶樓,雖然沒有人出來侍奉,但有木桌為榻,怎麽也能小睡一會。
白杆兵登城,許鼎臣挾兵出戰,薑瓖心知太原城暫時無憂,吩咐家丁警戒之後,便倒頭大睡。
正如薑瓖所料,馬祥麟登城之後,調遣兵馬組織器械,可稱得上是遊刃有餘。
自從上次守城被方楠突襲打臉,馬祥麟痛定思變,苦讀兵書,深研防禦之術,此時麵對數萬流賊蟻附而上,忽感胸中激情澎湃,視群寇如方楠,決心一血前恥。
“咦?”
“方楠這小子跑哪去了,密旨說的明白,入晉之後要與他合兵剿匪,出戰之前,好似有人提及,千裏營兵抵城外,太原戰事如火如荼,怎麽會沒有這個人的蹤影?”
“方楠隻帶這點兵馬參戰?”
“肯定不會,此人打仗奸滑,定是躲在暗處,玩弄陰謀詭計。”
馬祥麟發城角山下,吳石頭率領的六百士兵,心中疑方楠所為,不禁暗猜測他在打什麽主意。
方楠若是知道馬祥麟心中所想,必然會高呼冤枉。
白杆兵的出現,方楠雖感意外,但許鼎臣率領範府家丁殺出城門,結兵列陣據守,卻讓他一時間看不明白。
方楠這幾年的親身經曆,與薑瓖大不相同,不似他在西北剿匪禦邊,而是南巡北戰,京城,金陵,運河,塞外,邊關,都曾是他的戰場,朝臣,衛所,東林,複社,皆曾與之為敵,可以說經驗閱曆大漲。
許鼎臣的異常舉動,在方楠眼裏必是有所圖謀。
即然人家計謀已定,自己又何必去趟混水。
“孫子曰:善勝者,立於不敗之地。到不如協助馬祥麟穩定城牆防守,先至於不敗之境才是穩妥之謀。”
方楠直起腰身縱覽戰場,心說現在可能都知道自己在太原城外,若是再隱而不發,想必戰後難逃構病,即然馬祥麟已經參戰,千裏營就不能毫無做為。
“當家的,亢東家到了。”
在小豆子帶領下,亢嗣鼎已經笑吟吟站在方楠身後。
“幾月未見,亢兄別來無恙乎?”
吃了人家不少米糧,方楠臉皮再厚,也不好擺出軍將派頭,率先抱拳拱手打起招呼。
“嗬嗬嗬嗬”
看來方兄最近飽讀詩書,言談舉止文氣漸重,將來必是一代儒將。
“哈哈哈哈”
亢嗣鼎到是並不見外,說笑起方楠來了。
二人認識已久,彼此性情相熟,年紀相當,言談之間少有禁忌。
“方兄真是有大將風度,這太原城外殺了一個通宵,你仍然是穩做高台。”
“哈哈哈哈”
“莫聽小弟亂言,府城之內林林種種,方兄初臨晉地,當再沉穩則個。”
“這是話裏有話啊?”
方楠發現亢嗣鼎收起嘻笑之態,便知道他這是提點,或者說是暗示自己,在某些事情上,謀定後動謹慎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