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黃雀在後
“隻是……”
張國紀略微沉吟,看向桌麵上的黃泥茶壺。
“隻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忍痛斬了方小匹夫是嗎?”
張采將折扇合攏,輕輕在掌上敲擊,見張國紀和嚴金用探尋的目光看來,輕歎了一聲:“老朱家的子孫沒有一個是傻子,自大淩河戰役後,千裏營已經成為皇上手中的利刃,你們說方小匹夫會被斬首嗎?”
兩人聽聞張采的分析,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們目標是漕運總督啊!
張采用折扇輕輕敲擊了幾下桌麵,意味深長的歎道!
張國紀和嚴金如夢初醒,拱手笑道:“受先臨危不亂,乃當世大才!”
“過譽了!過譽了!”
張采輕揮折扇淡然說道:“劉榮嗣因清淤改道之事所耗甚巨,早以引起皇上和溫體仁不滿,他雖與秦基命,錢謙益過叢甚密,但並非是東林之人,因此我們也就無須客氣。”
“正好借方小匹夫這次鬧事,彈劾奏改換漕運總督,皇上未必會支持溫體仁等人勢力擴展,如此一來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沒有想到方小匹夫這麽一鬧,卻為我們創造了機會。”
張國紀與嚴金互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劈啪劈啪”
秦淮河上突然響起一陣火銃聲。
“二排預備!三排持銃!”
叫喊聲音很洪亮,張采幾人聽得也十分清晰,嚴金和張國紀走到窗邊,看到十隻鐵殼漕船,冒著一股股黑煙在秦淮河上由北駛來。
千餘頭纏紅巾,身穿白色過臀褂子,腰係皮帶的精壯漢子,手舉火銃整齊瞄向岸邊堤上的垂柳。
每隻漕船上都站立著三排火銃手,在兩名小旗指揮下依次進行射擊,一條條火銃擊發時產生煙線,在秦淮河上瞬間綻放,轉眼間又被輕風卷散成不同的形態。
彈丸密集如雨,如狂風裹挾的雨點,在垂柳樹冠上掃過,片片樹葉隨之簌簌掉落,揚揚灑灑鋪滿了地麵,其中偶爾還夾雜著幾片羽毛。
十幾隻無辜的麻雀,遭受魚池之殃,發出幾聲短促悲鳴,在枝丫上摔落下來。
河邊衛所兵,此時已經沒有了叫喊的激情,目光隨著落下樹葉變得暗淡,麵對成片銃彈在頭上掃過,不少士卒拎著武器一邊左右張望,一邊不住後退。
數輪射擊之後,由樹冠上落下的不再隻有葉片,尺長青枝開始劈了啪啦的掉落。
“海寇!海寇!”
衛所兵們麵顯驚懼之色,如潮水般的由岸邊退到街上。
“他們不是海盜,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嚴金手扶白紗窗棱,咬牙切齒揮掌,重重拍在木欄上。
“嚴老弟說的沒錯,他們應該是方小匹夫麾下的兵卒!”
張國紀輕捋短須,麵上卻沒有顯出一絲波瀾。
他轉身看向張采,“受之兄,讓對岸揚州衛,淞江衛和金陵衛的人回去吧!”
“他們留在這裏已經沒有什麽作用了,咱們的大戲該開場了。”
張采喝下一小口茶水,將杯子放在茶幾上,輕輕點了點頭!
“來人,放綠綾!”
三尺長的綠綾,在窗外隨風飄蕩,嚴金略一沉吟,然後說道:“此次落子,牽扯到漕運體係全盤調整,事關重大我們必須要竭盡全力!”
“嚴兄直言便是!”
張采淡然笑道。
“還是讓張國紀大哥說吧!”
嚴金看到張國紀搖扇輕笑,坐到張采對麵自斟自飲。
張國紀看向廳外商賈仕紳,沉聲說道:“我們再籌措五十萬兩,交給乾度指使,雖說漕運勢貫南北,但與山西那些人牽扯不多,範永鬥幾家在背後圖謀運河之利,絕非是件簡單的事情,我們定不會讓他心願達成,付出再多也不為過。”
張采輕歎了一聲,如此有勞眾仕紳多矣,言罷拱手向二人一拜。
“受先兄,我等皆是?扶道統的誌士,何故如此多禮!”
張國紀輕扶張采雙臂,略帶嗔怪的說道:“受先兄當下該安心靜養,待方小匹夫失勢之後,讓他雙倍償還。”
康二和張橋穿著白褂,站在漕船上右手揮刀豎持於胸前,向方楠舉刀致敬。
所有士兵也將火銃豎立在身體左側,左手向上提,右手托住木托致腰間,同聲高喝“虎虎”。
他們不但動作整齊劃一,吼聲也如雲雷匯聚般的哢然炸響,雄武之勢,漫及秦淮兩岸極為震憾。
張采幾人忽聞震天吼聲,看到河上場景,不禁眉頭緊皺。
“這個小匹夫,操持軍武到是有一手,但卻不是吾輩中人。”
嚴金神色略帶惋惜,輕輕歎道。
張國維冷哼了一聲。
“他若是沒有些手段,皇上又怎麽會如白杆兵一樣看重“千裏營”,而且還過之不及。
汪福光站在方楠的身側,手捋胡須連連點頭。
此前他隻是聽到過“千裏營”的傳聞,估計他們能在大淩河戰役中全身而退,應該是有些戰力的。
今日一見,他對方楠的實力又高看幾分。
這些天來,汪福光經過多方了解,才清楚方楠不但在邊軍中朋友眾多,而且還受到山東和淮北幾家大地主支持,同時擁有工藝先進的產業,實力涉及到軍界和商界,以經不容小覷。
“幹,跟著他賭一把!”
汪福光臉上漸漸露出堅定之色,暗下決心要參予到海貿之中。
閔昌宗的神情顯得非常呆木,雖然注視著秦淮河,但卻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麽,被亢嗣鼎用手肘頂了兩下,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誰?為了誰!
我的戰友你何時回?
柳如是和寇湄兒倚偎在一起,站在方楠右側,此時用紗絹輕掩口鼻,隨著陸戰大隊雄糾的歌聲低聲跟唱。
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她們帶來了太多震憾,感受到這個時代,不隻有江南的歌舞升平,同時還有硝煙中的刀光劍影。
“讓開!讓開!”
“你這個蠻漢怎生的這樣無禮!”
清脆如鶯般的嗓音,吸引了眾人目光!
此時,在呂三才身前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俊俏書生,正左手叉腰右手揮拳跳著踋,向方楠張望。
見方楠看了過來,俊俏書生嫣然一笑,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笑成彎彎的月芽,兩個粉嫩酒窩如花朵般綻放。
他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精致的瓊鼻皺起,立刻麵色帶寒側頭向呂三才翻了一個大白眼。
本……公子認識他,俊俏書生輕輕跺腳,舉臂指向方楠!
“三哥讓開吧!”
方楠發覺這個書生語聲尖細婉轉,但卻不似太監般的異樣,估計是個女孩。
在這個時代,女扮男裝在街上亂逛的官宦女子並非希奇,方楠若是拒絕,恐會讓人笑他過於謹小慎微。
俊俏書生輕咬下唇,好似受到了很大委屈,款款走向方楠。
“你家的護衛怎麽如此不通情理。”
語氣之中顯得非常熟絡,這讓方楠驚疑不己,想不起來與眼前之人有過什麽交際。
“好一雙大長腿!”
方楠在心中驚歎,當看到高翹圓臀,被衣服束緊的胸丘,他馬上就確定,眼前這個俊俏書生,是一個花季女孩。
“俊俏書生,雖與柳如是身高相仿,但體形更為纖細玲瓏,凹凸有致,行走間顯得腰枝欲折盈手可握。
陣陣輕風吹動薄透長衫,勾勒出高高的腰線和一雙筆直的大長腿,展現出一副誘人心動的曲線。
尤其是高挑圓潤的臀線,將纖長雙腿襯托的淋漓盡致!
女孩熟絡的話語,使眾人一同看向方楠,目光中透出熊熊的八卦之火。
寇湄兒見慣了風月場麵,對於美女的戒備之心,遠遠高於男人。
雖然她與方楠隻認識兩個時辰,但卻能夠感覺到他如父兄般的關愛,體味到一種陌生而又渴望的親情。
她見“俊俏書生”來曆不明,在眾人驚愕之際,由柳如是身邊一躍而出,銀牙咬動用力拽著青采的衣袖,攔在方楠身前。
“你是誰呀?”
看到比自己矮一拳的寇湄兒,“俊俏書生”並未生氣,隻是抬眼看向方楠,語帶憂怨的問道:“你身邊的女孩子真漂亮啊!”
眾人眼神變亮,看看寇湄兒,又看看嬌豔的女孩,最後將目光一同又投向了方楠,連柳如是也微張櫻唇,用探尋的目光看著他。
雖然有些人知道方楠成全寇湄兒和青采,但卻不知道他與“俊俏書生”之間,曾發生過一段什麽樣的故事。
寇湄兒感覺到某些人異樣的目光,立刻挎住青采手臂,微揚下巴,這是我的夫君,後麵是我的大哥,難道我不該問一下嗎?
看到青采扭捏的樣子,寇湄兒冷哼一聲,伸手在他的腰間用力擰動。
青采齜牙咧嘴晃動著身子,讓眾人不禁為他長大後的婚姻生活捏了把汗?
“俊俏書生粉麵如桃花般綻開,卻憂怨笑道:“早就聽聞過你,不但與劉黛汐愛慕已久,而且還與蕭思音琴瑟相協,真不知道你還會結識多少紅粉知己。
言罷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柳如是。
方楠這時有點懵了,自己那點破事,對麵的女孩子怎麽會都知道啊!
“你是什麽人?”
小女子周玉蔳見過方一曲。
方楠搜腸刮肚也沒有想到女孩子出處,看到她目光中泛起小星星,那個神態如同後世的小歌迷,也不知該怎麽應對。
“老朽周奎有禮了!”
正在尷尬之際,一個五十許員外,由碧波廳後扶欄邊走了過來。
見方楠發愣,閔昌宗在他耳邊低聲提示:“嘉定伯周奎”
方楠即便再孤陋寡聞,這時也知道周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