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月黑風高夜（5）
她這話說的態度倒是顯得渾不在意。女兒家的婚事尤為重要，幾乎可以說是一生的關鍵。嫁得好不但能夠幸福快活還能夠為娘家帶去莫大的利益，反之要是嫁得不好，興許就是鬱鬱一生。
周行止並不認為如今的自己是個適宜的成親對象，再來與薑晏的確並不相熟。所以他其實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的，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結果出乎意料的，她答應得很快，也不甚在意。
這是意料之外的順利。反是叫周行止不知如何作為了。
他不知道薑晏答應這門以利益為主的婚事隻是為了償還於他。白日裏薑景的回答令薑晏茅塞頓開，倘若直言直語的告知周行止行不通，那不若在他身邊提點。
那麽能夠名正言順的在他身邊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嫁給他為妻。
總歸婚事對薑晏而言可有可無，如果能夠幫到周行止，那她甘之如飴。
那恩情，深如海。
跪祠堂的時候她已經想到了這個法子，正苦惱著如何能夠嫁給周行止，他就巧合的來找她了。
竟也不知這是緣分還是默契。
一時安靜。
薑晏抬眸，視線細密地勾勒著周行止麵頰的輪廓。
他靜靜的，燭火昏暗的光影下，他的眉目英俊如畫，卻緊緊皺著眉，有著與白日迥然不同的寒意，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她沉默地盯了好一會兒，正欲開口說讓他回去，卻見周行止眉頭猛的皺得更緊，突然抬手屈指一彈，供桌上的燭火應聲熄滅，祠堂內頓時一片漆黑。
薑晏未曾反應過來，隻感覺到漆黑中有一道身影極快地掠到她麵前，輕巧不費力氣地攬著她的腰，而後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周行止抱著她，凜著臉色，輕輕縱身一躍，從那一方窗口跳出了祠堂。
祠堂外是鬱鬱蔥蔥的草木，枝椏紛繁，他敏捷地躲在一棵樹後。
風過無痕，薑晏不明情況：“你做什麽……”
語氣已然是又驚又怒。
“噓”的一聲，周行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來了。”
聲音壓得低，他又貼得近，姿態格外曖昧，薑晏莫名覺得身子一僵。
有人來了？
會是誰來了？
細碎的腳步聲忽而由遠及近慢慢的傳來，應該是來了不少人的。薑晏不由小心的探頭去瞧，果不其然，一行人大約有七八個，為首的人披著鬥篷，罩著頭，看不清臉，可聲音卻格外的熟悉。
“林楓那個壞事兒的！”
是張婉秋。
張婉秋的身後有奴仆提著燈籠，幽幽橘紅色燈光在春日夜風之中微微搖曳著，映得周遭的一切陰森起來。
薑晏眸光微閃。
張婉秋一行人走了一會兒便不再繼續上前了，就停在距離祠堂幾步遠的位置，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麽。
“我就說薑月那事兒出得蹊蹺，今早心頭不安當真兒是有緣由的！薑月素日裏平平無奇，雖有些個女兒家的心思，倒也算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兒，不至於遭人記恨，卻偏偏受人奸汙，不論怎麽想都奇怪。”
張婉秋越說越覺得林楓那人是個沒腦子的，她咬牙憤憤，又道：“那林楓倒是個心急的，居然膽大妄為到昨夜溜進將府行輕薄無禮之舉！他若今日不來找我，我倒還真要被蒙在鼓裏了。”
說到此處，她既是氣憤又是慶幸。
氣的是林楓那人頭腦簡單，隻知好色玩樂，做事全然不顧後果。
慶幸的是今日林楓來找她了。雖然很生氣，但總歸結底是給了她能完美處理這件鬧事兒的時間。
她想著，目光驟然陰冷下來，森厲地盯著祠堂緊閉的大門。
“夫人，那眼下該如何是好呀？”貼身丫鬟林渡弓著腰，手提著燈悄聲詢問。說實話林楓今天來找張婉秋陳述事實求張婉秋保全性命的時候，且不論張婉秋，就連她們這些個做丫鬟的都震驚了。
林楓怎麽說也是個正經人家的少年郎，平日裏混子便也罷了，竟然連個名門分寸都不曉得，膽大包天到半夜潛進將軍府的閨閣女兒房裏行輕薄無禮，真真兒是個十足的畜生。
可偏偏畜生眼瞎，潛錯了屋子，奸汙了薑月，反倒是本該受這奸汙之舉的薑晏穩穩當當的，毫發未損。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張婉秋喃喃，愈發怨恨林楓。他自個兒闖下的禍不來收拾卻要她在這裏費心神，她隻覺得煩躁。
“還能如何是好，薑月這事兒肯定是要查的，畢竟姚萬已經把罪名推給薑晏，老太太最樂意看二房出醜，怎麽說也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可是夫人，這要是查的話肯定是會查到您的頭上來的呀。”
畢竟薑晏和林楓的親事是張婉秋看的，如果要請官府徹查，最後不論如何都會查到張婉秋的頭上，如此一來，不就成了自損。
林渡都想得明白的事情張婉秋自然想得到，她冷哼一聲，道：“那我們就反其道而行。我會說服老太太不去查這件事情，然後想法子讓薑月和林楓成親，至於薑晏……再給她另尋一門親事好了。”
林渡問：“可是夫人，這親事並不那麽好尋到啊。”
“怕什麽。她若是身子髒了，哪位貴門兒郎還會願意娶她？”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倒是把張婉秋歹毒的心腸顯露無餘。
林渡忍不住偷著眼看了看張婉秋的背影，莫名的顫栗。薑四小姐可是她的親侄女，縱然再不歡喜，卻也不至於拿著姑娘家的清白做文章。張婉秋這般言語，顯然是想令薑晏再無翻身之處的。
樹葉沙沙作響，在略顯得安靜的夜裏格外的詭異。
張婉秋意味深長地看一眼祠堂，旋即語氣頗為無奈地道：“走了吧。走了這麽一會兒，我倒也有些乏了。”
說罷，她悠悠然轉身，林渡應聲，接著畢恭畢敬地提著燈籠走了。
“嘖。”
樹幹後將張婉秋與林渡那番話盡收耳底的二人待那行人走遠之後才走出來，周行止鬆開手，嘴角勾著鄙夷：“薑四小姐，你這大嬸嬸的心思倒是凶狠。”
薑晏聞言，不禁冷聲回答：“確實凶狠。”
隻是可惜，張婉秋這般對待二房，她的手段隻會比張婉秋更狠。
默了會兒，她突然側頭，目光毫不掩飾地直勾勾看著周行止。
“王爺，你我二人如今也算是私相授受，那麽我也可以稱得上是你的未嫁娘，未嫁娘有難，王爺可不能隔岸觀火。”
周行止：“……”
小丫頭片子倒是會說話也會利用關係，說著“未嫁娘”三字時竟也不害羞，坦蕩得像個正義的江湖俠客似的。
他回神，身子懶懶的倚靠著樹幹：“要我做什麽？”
“別急著求賜婚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