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波濤（5）

  丞相府和將軍府之間的齷齪淵源已久，兩家同姓卻不相容於水火，百姓奇怪，天家暗地裏偷著樂。


  畢竟兩家屬實是簪纓世家之中的佼佼者，倘若交好，隻怕是對天家不利。


  然而眼下，將軍府家的二房庶女薑晏竟然一朝成為了丞相府夫婦的義女，連帶著在嶽麓堂進學毫不知情的薑淮也沾了榮光。


  丞相薑威重情重義，卻也知世故。是以從前有貴家主動上門求他認作義子義女的，他俱是婉拒了。


  能夠破例將薑晏薑淮二人認作義女義子，背後的原因其實不難猜測。


  薑國城年少時向來是精明的，他很快就判斷出薑威的用意。但素來不和的兩家突然關係親密了些，他不論如何想都是覺得胸腔之內積蘊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怒氣。


  那怒氣就好像吹過的風一樣，輕輕的，留著痕跡，叫他難受。


  “逆女！”


  他猙獰半晌，隻聲音冷漠地嗬斥一聲，整個人不自覺的發顫。


  “老爺。”


  杜霜兒有眼力見地上前攙扶住，生怕他下一刻支撐不住就倒地。她一臉關切道：“別氣壞了身子老爺。這事兒悚然，我且先讓大房三房去看看狀況。”


  說罷，側頭使了眼色給底下愣怔著的張婉秋和陳家月。


  張婉秋和陳家月二人心領神會，抿著唇作禮而後匆匆離開。


  她們的心裏頭兒並沒有比薑國城輕鬆半分。


  被薑威認作義女，薑晏的身份無意間被抬高，隻會招惹來更多的追捧。


  那追捧，不應該屬於薑晏。


  “姚氏。”


  待到張婉秋二人走遠，杜霜兒一麵安撫著薑國城激動的情緒一麵冷淡地說著話。


  姚萬還未離開。她的臉上尚且留著淚痕，經過風霜的一張臉不知怎的如今瞧著倒是如黃花一般，憔悴不堪。


  她抬眸，一雙眸子，絲毫不掩藏希冀。


  對於杜霜兒，姚萬其實是抱有希望的。


  杜霜兒實際上是個有點仁心的人，少時也曾做過因婢女被人羞辱而尋人報複的事情。


  姚萬想，陳家月是不會幫著她的，張婉秋也不會。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在她們的親女兒身上，她們隻會覺得薑月可憐，卻不會憐憫。


  大房與三房的人，從來都是隻顧著自個兒的，至於旁人，一向與她們無關。


  “婆婆。”


  姚萬咬著牙。


  縱然杜霜兒有著那點仁心，可終歸結底薑月是個庶女，她害怕杜霜兒會因此放棄薑月，於是她緊著頭皮，迎著杜霜兒平靜似水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無法同您提要求，但我還是想懇請您救救月兒。奸汙是醜事，但她也是您的孫女兒，出了這等事情，沒有人會願意看到。”


  杜霜兒輕輕拍著薑國城的脊背。


  “你想說什麽？”


  姚萬那番話早已經說過千萬遍，現下再提也是繞彎子。


  杜霜兒直接發問，惹得薑國城喘著氣側目。


  渾濁的眼緊緊盯著杜霜兒的側臉，不知為何會覺得恍然。


  但很快他就收回目光看向了姚萬。


  隻看見姚萬跪的筆直，眼神堅定，緩緩道：“月兒遭奸汙之事或許同薑晏有關係。因為——”


  她頓住，深吸一口氣，“——月兒的婢女今早去月兒房間的時候，月兒在念著薑晏的名字，一直重複。”


  杜霜兒斂眸，薑國城亦是若有所思。


  “……”


  姚萬抿緊唇瓣，指甲深深地陷進手心的軟肉裏。


  她在交換。


  用薑晏換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