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亂世佳人
譚雅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葉雲飛想知道“嚴冬老人”到底是什麽，伴音在他的腦中解釋道：“嚴寒老人和雪姑娘（Дед Мороз и Снегурочка），是民間傳說中的新年老人和他的孫女。在每個新年前夕，嚴寒老人都會帶上孫女雪姑娘，兩人一起坐著俄古老的三套馬車，給各地孩子送去新年禮物。”
葉雲飛恍然大悟：“哦，也就是聖誕老人唄，隻不過叫法不一樣。”
在他眼裏，這些駕著由變異生物所拖拽的雪橇，在北風中疾馳的烏克蘭軍人，倒還真像是傳說中的嚴冬老人。
譚雅瞟了一眼米亞西舍夫的同伴，那人一直縮在雪橇上一言不發，不知道是天生不愛說話，還是不願意跟外人親近。
雪橇在林子裏又奔馳了一陣，前方變得空曠起來。
米亞西舍夫指著遠方喊道：“看，那就是我們的基地！”
在茂密的林地中央，出現了幾輛巨大的軍用車輛，其外形頗似《紅色警戒》係列遊戲裏出現的蘇聯基地車。不過這些車的真實叫法是“大型全地形軍用運輸車”。其中一輛車的頭頂豎起大型天線，應該是指揮車。除此之外，還有幾輛車上豎起了哨塔，哨塔中有穿著軍裝、背著AK步槍的士兵，正在用望遠鏡朝這邊看。
葉雲飛暗中吐槽——動不動就拿出火箭筒打怪，開著紅警風濃鬱的基地車，基地周圍的哨塔和背著AK的士兵……真是帶著遊戲裏才有的濃鬱蘇聯風。
他繼續往那邊眺望，隻見那些大型車輛上都帶有兩個巨大的徽記，一個是以藍色盾牌為底的三叉戟，那是烏克蘭的國徽；另一個卻形狀特殊——是背靠盾牌的雙頭鷹，鷹的兩隻爪子分別抓著權杖與皇冠。兩個徽記並排著，顯得頗為古怪。
葉雲飛暗想：“之前見過貝塔小組的直升飛機，上麵也隻帶有烏克蘭國徽，這伽瑪小組怎麽還多一個徽記？而且這徽記還放到跟國徽一樣的高度，這可是有點兒大不敬的嫌疑啊。”
幾輛雪地摩托車揚起雪塵，飛快地衝出營地，朝他們所乘坐的雪橇飛馳而來。
摩托車停在雪橇旁邊，裏麵的人齊刷刷向雪橇敬禮。為首一人喊道：“中尉，歡迎您歸來！”
葉雲飛等人想：“原來這個米亞西舍夫是中尉，那就應該是伽瑪小組的領導了吧？”
米亞西舍夫旁邊駕雪橇的人站了起來，向摩托車上的人回以軍禮：“各位辛苦了。我們接客人回去吧。”
是年輕女人的聲音。
她解開帽子和麵罩，露出一張冷豔絕倫的麵容。
此人氣質高雅，身材苗條，麵部具有斯拉夫人的特征，皮膚白嫩無瑕，跟精美的白瓷相仿。
“抱歉，之前一直沒有向各位做自我介紹，我是喀秋莎中尉，是伽瑪小組的組長，你們也可以叫我的綽號——‘雪姑娘’。”
葉雲飛呆呆地望著此人，腦子裏忽然冒出來兩句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雪地摩托車簇擁著變異生物拖曳的雪橇，如眾星捧月一般，駛向營地的中心。
數分鍾後，葉雲飛等人走進了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這房間裏擺著名貴木材製作的家具與水晶酒具，牆上掛著羅曼諾夫王朝時代的名家油畫，旁邊還有幾根以純金裝飾的猛獁牙化石。整個房間流露出濃鬱的奢華之風。
葉雲飛剛進入房間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這就是在伽瑪部隊的指揮車之內。
房間正中是一把看上去很舒適的椅子，相貌冷豔、身材高挑的喀秋莎中尉進來之後，就直接坐在那把椅子裏，並順手打開旁邊的酒櫃。
“各位，有誰想來兩杯麽？”
羅賓看到喀秋莎所坐的椅子，以及她酒櫃裏的酒，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葉雲飛低聲問：“怎麽了？”
羅賓答道：“這位長官坐的椅子，是著名的Chieftain Chair，也就是酋長椅，我身在拍賣行業，大致了解行情，2013年的時候，酋長椅曾經賣出過三十多萬歐元的高價。酋長椅的上一位主人，就是你們中國的歌手周傑倫。”
喀秋莎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便溫和地笑了笑：“這把不是周傑倫那把，不過出自同一位大師之手。”
言下之意，是表明這不是贗品。
羅賓點頭：“從您這一櫃子的名酒來看，那椅子也不會是贗品。少說這裏也有幾十支軒尼詩、馬爹利、沃恩羅曼尼和羅曼蒂康蒂-裏奇堡……這一櫃子酒的價格就不下百萬歐元了。”
葉雲飛心想，這羅賓雖然是個膽小鬼，但畢竟在拍賣行業幹了這麽多年，眼光毒辣，這些東西他應該不會看錯。
其實，就算羅賓不提椅子和酒的價格，葉雲飛也看出這房間有多奢靡——別的不說，就那根長達數米的鑲金猛獁象牙化石，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那化石的正中用黃金鏤刻了一句話——
『回路已斷，唯有向前。』
那是瑪格麗特·米切爾在 《亂世佳人》 裏留下的的名句。
喀秋莎隨手開了一瓶酒，招呼眾人：“大家都別客氣，這裏雖然寒酸了點兒，但我會盡我所能讓大家過得舒服些。這瓶1945年的羅曼尼康帝口感不錯，大家嚐嚐看。”
她一邊說，一邊拿過幾隻水晶高腳杯，在每隻杯子裏倒上一些酒。
羅賓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杯酒，送到鼻端嗅了嗅，隨後又輕輕啜了一小口，臉上頓時露出神魂迷醉的表情。
葉雲飛不明就裏，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羅賓眯著眼答道：“1945年的羅曼尼康帝，帶有馥鬱的東方香料氣息，還帶那麽一點兒李子和異域漿果的芳香。細品之後，嘴裏果香充盈，持續時間極長，最後還能以草藥香料的辛香氣息收尾，所有味道幾乎能達到完美的平衡。”
喀秋莎微微點頭：“沒想到會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遇到懂酒的人，1945年的時候，正好碰上冰雹，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也還沒有熄滅，這一年的羅曼尼康帝產量嚴重不足，也就六百來瓶而已，喝掉一瓶少一瓶，諸位可要珍惜哦。”
羅賓臉上露出割肉般痛苦的表情：“唉，一想到這一口酒就價值一輛豪車，我就實在喝不下去……”
阿蘭一直鄙視羅賓的為人，這時候更看不下他的種種醜態。她說：“你要喝不下可以給別人喝。”邊說邊作勢要搶他的酒杯。
羅賓趕緊用手把杯子一護，轉身躲到了葉雲飛的身後。
葉雲飛端著酒杯，卻不急著喝。他問喀秋莎：“長官，您把我們請來喝這麽貴的酒，我們可有些受用不起啊。”
喀秋莎聳了聳肩，說：“我們伽瑪小組在汙染區活動了這麽久，遇上的活人極少，其中能保持理智的更少。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稀客，請喝兩杯酒也沒什麽不可以吧？”
“當然可以，隻不過……您這酒的級別也真高，我記得烏克蘭的部隊都很……樸素吧？”
喀秋莎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您好像對異常事件調查部隊還不夠了解。這支部隊的成分之複雜，應該算絕無僅有。其中有很多人並不能算是軍人，甚至不能算效忠於烏克蘭當局的人。我本人其實並不從烏克蘭軍方領軍餉，軍方授予我的中尉軍銜也隻是虛職。在這座軍營裏，我隻算是閑人一個。平時大家負責打打殺殺，我就負責喝酒賞畫。大家各司其職。”
她頓了頓，又說：“更何況，這裏有很多人完全不聽我的指揮——伽瑪小組中有直屬於總部的人，他們要做什麽，不需要向我請示，直接向總部匯報就行。”
眾人聽了喀秋莎的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看喀秋莎的樣子，又不是在撒謊。
她既是伽瑪小組的指揮官，又說自己的中尉頭銜隻是個虛職，還說伽瑪小組完全不聽她的指揮，這話裏略微流露出一些無奈。
或許這就是這位佳人在亂世裏的求生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