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南中象兵（下）

  張繡大軍一邊修橋鋪路，一邊行軍，向南推進的速度極為緩慢。


  這日上午。


  張繡的中軍大營距離雲南縣還有二十裏路。前方將軍化作包工頭，熱火朝天的率領士卒修路。


  張繡不得已，隻得選擇了一處勉強還算平整又靠近水源的地方安營紮寨。


  張繡翻身下馬，望見士卒們熱的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大汗淋漓，不由搖了搖頭。


  這裏太熱了。尤其士卒們還穿著皮甲。張繡對身旁的典韋說道：“可以讓士卒們分作十部，分時分段去河裏邊洗個澡，涼快一下。但記住不要喝河裏的水，水中有疾疫，喝了就會生病，得燒開了喝。”


  在張繡以前，大軍出征，士卒們都是直接喝河水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給數十萬人燒開水喝，那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量。


  張繡掌權之後，就堅持讓軍中士卒喝開水。


  他一度懷疑，曆史上曹操南征大軍，之所以軍中發生瘟疫，除了天氣原因之外，還有北方人喝不慣長江水的原因，加上糞便處理不當等等。


  不管是再麻煩，他這裏都是燒開水，且每天處理人畜糞便的。


  軍中常備治療腹瀉、風寒的藥材，一旦有士卒生病，立刻喝藥治療。


  但就算是他這麽嚴謹的做了，南征大軍中還是有很多水土不服，被送走了。


  “諾。”典韋本人還穿著甲胄，大汗淋漓卻一聲不吭，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傳令了。


  中軍士卒都是張繡的親兵，典韋親自統帥，最是軍紀森嚴，聽了這個命令之後，他們歡喜無比，亂糟糟的發出了歡呼，第一批士卒忙麻溜的把自己脫光了，往旁邊的小河中，歡快的洗澡去了。


  進入中軍大帳之後，張繡脫掉了甲胄後，也立刻讓親兵弄來了河水，在木桶中洗了個澡，又暢快的喝了涼開水之後，才穿著單衣，袒露胸膛坐在帥座上坐下。


  案幾上放著一張地形圖，雲南縣就在前方。


  但是縣中還有孟元、臣遙、雍闓、朱褒等組成的聯軍，約莫五萬人。他們的主帥都還在，軍隊戰鬥力還在。


  “祝融出問題了啊。”張繡歎了一口氣，右掌攤開重重的拍在了案幾上，臉上露出了苦笑。


  本以為祝融是個殺手鐧，沒想到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張繡並沒有懷疑祝融，這個少女意外的守諾重然，而且張繡故意讓祝融了解了一下如今大漢朝的戰爭機器。


  將近千萬的人口，常備軍數十萬。漢人的兵器、甲胄、糧草輜重等後勤，對於南人來說，簡直是恐怖到可怕的地步。


  嚇唬少女有點不丈夫，但是效果顯而易見。祝融不會背叛他。


  不是祝融出問題，那就是臣遙出問題了。這個未來嶽父，姑且算嶽父吧。


  竟然死心幫助孟元，打擊女婿。


  想到這裏，張繡不由搖了搖頭，有道是幫親不幫理。臣遙倒好了，不幫親也不幫理。


  等活捉了臣遙，一定要給他的屁股來上幾棍子。


  張繡抬起頭來，對守在門外很乖的馬岱道：“馬岱。去請參軍司馬懿。”


  “諾。”


  馬岱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了。不久後，一襲黑色單衣的司馬懿走了進來，對張繡拱手一禮道：“明公。”


  “先坐。”張繡先讓他坐下，然後詢問道：“現在我距離雲南縣還有二十裏路，什麽時候才能到達雲南縣外？”


  “大概還需要兩天時間。”司馬懿在心中計算了一下之後，拱手回答道。


  主要是昨天剛下了雨，前方泥濘，而且孟元他們把一些橋梁破壞了。


  張繡翻了翻白眼，但無可奈何，兩天就兩天吧。他讓司馬懿下去了，然後拿起案幾上的大蒲扇，給自己扇風。


  火氣很大啊。


  兩天後的早上。張繡的中軍，終於到達了雲南縣城外。先行的大軍，已經建造好了足以容納全部大軍的堅固軍營。


  大軍出動，動如風，止如山。安營紮寨的土木能力，是優秀將軍的最基本技能。


  雲南縣城的地形有些奇特，它的東西二麵都是山，但是它並不是關隘，東西有開城門，城池與山之間留有一定的距離，人馬可以通行。


  張繡大軍隻能從北麵進攻雲南縣城，而不能從東西進攻雲南縣城。


  中軍大帳內。


  張繡坐在帥座上，文武分作兩旁坐在他的麵前。


  “事到如今，唯戰而已。徐庶。”張繡的臉色罕見的露出冷峻之色，抬頭看向徐庶道。


  “末將在。”徐庶在眾將羨慕的眼神之中站起，拱手對張繡說道。


  “真是的。大司馬越來越喜歡用徐庶了。”將軍們心中想著。


  “我命你為升城督，明天第一個率部攻城。”張繡沉聲說道。


  “諾。”徐庶的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應諾坐下。


  雲南縣僅憑徐庶肯定是攻不下的，張繡隨即又做了次序安排。大軍今天便鼓噪攻城。


  計劃短期內攻破雲南城。
……

  雲南縣城，城門緊閉。


  城中劃出了一大片區域，有一支精幹的人馬正在這片區域內活動，有二十幾頭大象，正在悠閑的吃著水果。


  負責服侍大象的士卒，一個個都像是對待父母一樣對大象盡心盡力。


  南中象兵是三天前來的，為了防止消息走漏。三天前城門便被關閉了。孟元還讓士卒們日夜巡邏城牆，防止有奸細、探子攀附城牆去通風報信。


  臨時的南王府大廳內。


  孟元坐在北方位置上，其下除了孟獲、臣遙、雍闓、朱褒等人之外，又多了一位南中大佬。


  這人叫三骨朵，稱王。


  瀘水之南，才是真正的蠻荒不毛之地。孟元、臣遙等人還能說一口別扭的洛陽官話，也知道禮節。


  但是三骨朵完全不會說洛陽漢話，說的一口連孟元都聽的很費勁的古滇語。他穿著一身獸皮製作的衣服，袒露胸膛露出濃密的胸毛，脖子上掛著一個由人的手指骨頭製作成的項鏈，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腥臭撲鼻。


  與他一比，拿狼牙棒砸人的臣遙都算是文明人了。


  孟元是個一個漢化程度很高的人，心下著實鄙夷這個人，但奈何他鄙視的人，卻也是能救他命的人。


  “三骨朵大王，再一次感謝你能來支援我們。”孟元操持著一口不太熟練的古滇語，對三骨朵說道。


  “不用感謝。我不需要感謝，我需要糧食、鐵器、鹽巴。隻要有這些東西，你讓我殺誰，我就殺誰。”三骨朵搖著頭，頭上的長發亂糟糟的，仿佛是雞窩一樣。


  孟元等人很無奈，但又不得不與這人周旋。


  “大王放心，等我們趕走了漢人，回去了牂牁、越嶲之後，就給你運來大批的糧食、鐵器、鹽巴。”孟元拱手說道。


  “哈哈哈。”三骨朵咧嘴大笑，一口大黃牙都發黑了。


  隨即，孟元擺了宴席，請三骨朵吃酒。酒席之間，三骨朵忽然對孟元說道：“有女人嗎？要少女。”


  三骨朵著重咬了少女這個詞。


  “有。”孟元奇怪但一個女人不算什麽，他拍了拍手，吩咐人下去了。不久後，一位豆蔻少女走了進來。


  看其衣服，並非是漢人，而是南中少女。


  三骨朵見到這個少女之後，眼睛放光，立刻哇哇大叫的撲了上去。孟元等人都是皺起眉頭，這家夥不會公然如何如何吧？


  隨即孟元一雙瞳孔微微一縮，三骨朵竟然拔出了一把匕首，刺入了少女的脖子。可憐少女瞪大了眼睛，臉上布滿了恐懼，想掙紮，卻無濟於事。


  三骨朵然後把少女按倒在了案幾上，噴薄出的鮮血，頓時盛滿了酒杯。三骨朵一把放開了這個少女。然後捏起盛滿了一半酒一半血的酒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咧嘴大笑道：“這才叫喝酒。”


  孟元等人肚子裏翻江倒海，想吐。


  “真是野蠻人啊。但也隻有這些野蠻人，才能驅動戰象。”孟獲默默的看著對方胡作非為。


  與三骨朵相比，一頭小辮子，穿著蠻夷服裝的孟獲，都是膚白貌美了。


  酒宴匆匆結束了，孟元很客氣的送走了三骨朵，然後揮手讓屬下進來收拾了殘局。


  “更南方還有十萬大山，聽說那裏生活著更加多的蠻人。他們會在食物匱乏的時候，吃了自己部落裏的老人和女人。”


  朱褒再一次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少女，歎了一口氣。


  “先不管這個了。隻要能對付張繡大軍的人，都是好人啊。”孟元搖了搖頭。


  一名孟元的親兵匆匆走了進來，稟報道：“大王。張繡有了行動，似乎要攻城。”


  孟元揮了揮手，讓親兵下去了。這還用說嗎？張繡來到這裏，肯定是要攻城的。


  “大王。我們立刻派遣象兵，與他們決戰。”雍闓一臉的振奮，拱手說道。


  雖然他也不算什麽好人，但是三骨朵實在太惡心了。放出這條狗，與張繡狗咬狗實在痛快。


  “等一等。等明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再行動。”孟元沉吟了一下之後，才說道。


  “為什麽？”雍闓一愣道。


  “現在張繡剛剛到達縣城外，他的士卒們已經很久沒有戰鬥過了。精力充沛，士氣高昂。這個時候我們派遣出象兵，未必能一鼓作氣。等他們先攻城一天，明天傍晚的時候，必然也是懈怠的時候。我們再派遣出象兵，一鼓作氣。最少殺他個七八千人，最好殺入張繡大營。把張繡的十萬大軍，全部燒死。”


  孟元冷笑了一聲，說道。


  眾人都是眼睛一亮，雍闓拱手說道：“大王真是英明。”


  孟元笑了起來，有些得意道：“為什麽我們打人會疼？是因為我們握起拳頭，然後先收回來，再打出去。”


  “打仗要靠腦子，這一次我一定要讓張繡。丟盔卸甲。”
……

  “咚咚咚！！！！”


  “嗚嗚嗚！！！”


  身強力壯的鼓手們，奮力掄動鼓槌，敲擊鼓麵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戰鼓聲。


  號角手們奮力的吸氣，吹奏起了長號。


  “徐”字旌旗率先出了大營，徐庶身披黑色甲胄，劍眉入鬢，手持一杆大槍，英氣傑出。


  “不要慌，不要亂。 慢慢推出攻城車。”徐庶一邊振奮大槍，一邊高聲大呼。


  他麾下的士卒十分冷靜沉著，逐一推出了雲梯車、井車，並排列整齊。


  “殺！！！！”


  待到軍正排列好之後， 徐庶才一振大槍，發出了一聲大喝。


  “殺！！！”士卒們奮力怒吼了一聲，前部士卒推動著沉重的攻城車，緩緩往雲南縣城靠近，而後方的士卒，盾牌兵護著弓箭手往前推進，刀斧手走在最後。


  城池上。


  “孟”字旌旗下，孟獲拔出了腰間的大刀，對著滿城的弓箭手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


  南人極為擅長弓箭，幾乎人人會開弓。他們從女牆內探出頭來，迅速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然後躲回去彎弓搭箭，再一次冒出頭來射出箭矢。


  井車上的張繡軍弓箭手，也紛紛彎弓搭箭。井車的高度，甚至高過了城牆，他們人數雖少，但卻有一定優勢。


  “噗嗤，噗嗤！！！”


  城池內的南人弓箭手，不斷有人傷亡。


  一名嘴巴上布滿了絨毛，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射出了一支箭矢之後，躲在女牆後邊喘息休息。旁邊的弓箭手忽然被射中了脖子，身體向他身上倒來，鮮血噴了他一身，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快射箭，否則我宰了你。”一名督軍的軍官，怒視著這名年輕人，咬牙切齒道。


  年輕人這才醒悟，慌忙轉過身體，探出女牆，打算射出自己的箭矢。但卻被一支箭射中脖子，掙紮了一下後，從城上墮落，“碰”的一聲，變成了一灘肉泥。


  “殺！！！！！”不久後，雲梯車靠近了城牆，有士卒操縱機關，把梯子架在了城上。


  無數的張繡軍刀斧手們，紛紛攀登雲梯，朝著城池而去。


  張繡軍很凶，很凶。


  “真是強大的軍隊啊。” 孟獲的腦子在一刹那間有過空白，深呼吸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如果沒有象兵，我們就算是有五萬人，恐怕也守不了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