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入我眼的隻有你
相遇的秋天過去就到了冬天，秋去冬來，一年過去了，他們義無反顧地結婚了。春夏秋冬，又是兩年過去了，他們當初的義無反顧似乎隻是她一個人的蠢傻。
陽光奔放張揚地從窗口照進來，明媚得讓人難過。外麵是湛藍的天空下，那些投落在高樓大廈鏡麵上的燦爛光線，折射出寶石般的光芒。
他們相遇，也是在這樣好天氣的秋季裏。
伊一黯然神傷。司宸離去時，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麵，那麽威風凜凜的漠然，那麽的透徹。這個情景，不斷是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胸口的深處噪雜不安，鈍鈍的痛。他怎麽可以做到將昔日情深在朝夕之間褪得一幹二淨？就算是演戲欺騙她，也逼真得讓她徹底心冷。
然而伊一想不出有什麽能讓他也需要在她麵前演戲。司宸不屑這樣的，他不要她，不會遮遮掩掩；他不愛她，會大大方方地告訴她……
……既不願相信又無法找到合理解釋的矛盾讓她陷入手足無措。就像一個孩子害怕遭父母遺棄，一向冷靜理智的她此時卻方寸大亂了。
他還是一樣的令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伊一苦笑。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多久了。房門合上那一刻，她的世界就在司宸離去的決絕背影中變得飄搖恍惚。那麽多屬於他們的故事，他們的過往不斷地從記憶裏麵湧現，那麽美好得令人心碎。
坐得久了，她站起來時感覺身體有些僵硬。她緩了半天才從套間走出去，桌上的離婚文件看也不看。
已經到下班時間了。原來她呆了這麽長時間。今天算是在這裏逗留一天，卻等不到他絲毫的溫情。
和幾個正準備下班的助理錯身而過，他們都微笑向她問好。伊一微微點頭回禮，對那聲“少夫人”的稱呼卻隻有滿滿的酸澀。
才明白，他隻是哄人，也能教她死心塌地地相信著。所以當他變臉似翻天時，她便因那份死心塌地付出痛苦代價。
出了總部大廈，伊一沒有打車，她隨著洶湧的人流漫無目的地走。
以前，伊一從不覺得自己的孤獨需要他人的同情憐憫。她一個人在熱鬧的人群裏踽踽獨行也不會覺得被世界遺棄。而現在，她走在流水般的人潮中，終於，再也找不到方向，迷失了回家的路。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爸爸媽媽和弟弟，也想去見見夏蘇和祝凡，她想跟他們說說話，問問他們她應該怎麽辦？
麵對家人，她不需要把所有的苦都獨自吞咽，所有的累都一個人扛。家，不就是苦累的時候能夠回去躺一躺，難過的時候回去能夠哭一哭的地方。
她的老公要跟她離婚，她在外麵無處可傾訴。司夫人從不曾真心接納她這個兒媳，隻有她的家人好友才會把她的傷痛當一回事；是她不夠好，還是她愛錯了人，他們也能夠給出答案。
恍惚中撥下一個電話號碼時，電話那頭青春明朗的女音像搖滾樂帶來的生命活力，讓伊一心上的陰霾驅散不少。
夏蘇在那頭關切又疑惑，慣帶幾分頤指氣使的聲音在她耳邊跳躍。伊一嘴角淡淡一抹笑，她說，沒什麽事，就想給你打個電話，跟你說說話……
她傷得卑微又虛弱的感情，那種難過如鯁在喉的悲傷情緒……在好友的關懷給予的溫柔中忽地就讓她什麽都不想說了——她已經沒有那麽痛。
夏蘇嗆聲，你真閑。
伊一莞爾。
兩人隨意聊了幾句，之後掛斷。伊一站在商店林立的街道，把手機放回包裏。
陳列在櫥窗裏商品耀眼而奪目。這裏是高端消費區。來往人群多是在大公司上班的高薪階層，精英男士，白領麗人。
司宸三十歲生日，伊一挑了一個名貴不菲的領帶夾送他，這份禮物花了她一個月的收入。那時，她為了這份禮物費心想了一個多月。司宸品味挑剔，又從不缺吃穿使用，她還真不知道送他什麽好。而且為了驚喜，她還得小心瞞著不讓他知道。
雖然和不少男人一樣不喜歡逛街，尤其不喜歡陪女人逛街買東西，但司宸以前卻經常陪伊一出門。不過與其說是陪她買東西，不如說隻是陪她這個人。到商場也好，去超市也好，這個爛人從來沒點熱乎勁，也不能指望他給什麽意見。有時候明明是他霸道使性子非要她去買，自己卻散散漫漫地跟在她身後。那副公子哥的慵懶格調時常惹得伊一也覺得礙眼。
這爛人他要是這麽不耐煩還跟出來幹什麽！她欠欠地感歎之餘真想趕人。
大哥，你不想逛就給我滾回家好吧好吧，別晃悠在我眼前紮眼好吧好吧，我一個人行的好吧好吧。
那時這位沒點風情的公子哥卻總是虛虛抬手：你隨意，我在這看你。於是伊一總被他弄得一副欲說還休的無語囧樣。
那時伊一覺得司宸真是愛好獨特，她驚奇發現他除了對和她一起吃飯這件事感興趣之外，其他日常活動他都是興致缺缺的。他願意陪同她出門做事，但從不發表有用意見。
比如去買衣服，她問他，這個款式好嗎，這件顏色是不是過於鮮豔了，那件我穿合適嗎……比如去超市購物，她問他，我們買點什麽零食回去吃，多買點新鮮食材回去好不好，那邊有商品促銷我們去看看……他隻會答好，好，好，萬年不變的一個字：好。
好得伊一不好意思的同時鬱悶無比。真是，麵對他那個“你做主我沒意見”的懶散模樣，什麽好心情都沒了。有好幾次她在鬱悶直瞪他半天後都想甩手發脾氣：不買了，回去！
哎，而那時這個爛人偏偏懂意思了。他就那麽悠悠地踱步到她身前，抬起她手捂在他掌心撫弄，那個柔情萬千，溫語脈脈：一一你挑不就好了。那些東西又不入我的眼，入我眼的隻有你……
伊一於是覺得和他生氣都掉價而隻能：……
也不知她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人！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伊一就那麽渾渾噩噩地埋沒在密集的人流中。
車水，馬龍。她不會在這樣瀚海卻不屬於自己的熱鬧中注意到一輛她很熟悉的黑色世爵正停在馬路一旁，混淆其中。後座上的男人，英俊麵容幾分蒼白，額頭抵著車窗，像個孩子直直巴巴的望著她，眼眸裏有著刻進骨子裏的深情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