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關心她還是關心她肚裏的孩子

  兒子對著心肝眼珠子寶貝似的兒媳說“滾”，司夫人終於意識到她不太當回事的夫妻小吵小鬧其實是嚴重大事。


  她的兒子不對勁！

  兒子不對勁她絕無袖手旁觀的可能。兒媳又被帶走了，懷著她司家的孫哪能大晚上的不回家，像什麽話。司夫人冷靜下來之後抬手就要吩咐管家把人接回來，然而馬上又意識似乎不太妥。


  她這個兒子今日太反常，在摸不準他想幹什麽的情況下她實在不好辦事。惹得他不痛快了，那就誰也別指望痛快！


  司夫人為人行事有殺伐果斷的雷霆之風，唯獨麵對這個兒子要束手束腳；她可以高高地俯視任何人，唯獨要對這個兒子低聲下氣。


  想了想，司夫人揮退下人，自己抬腳上樓。


  司宸在臥室，房門沒關。說來諷刺，兒子和兒媳結婚兩年了，司夫人這個做媽又做婆婆的連兩人的房門都沒走近過半步。平日裏遠遠地瞧著就莫名來氣，有時撞上笑盈盈從房裏出來的伊一，一分氣能磨成三分火；要是碰上她這個不著調的兒子還摟著兒媳打情罵俏從房裏出來，簡直七分老血都給衝上來堵在心口，硬生生給堵成一塊心病。


  兒子和她不親近，兒媳又不討她喜，司夫人也不知道自己上世作了什麽孽。


  臥室沒開燈，司夫人在門關找到開關。第一次進兩人的房，滿室的田園風裝飾頓時就刺了她的眼。她十分嫌棄地從心底哼一句“小女人家的品味”。


  司宸涼涼投來的目光立即讓司夫人覺得自己心底的不滿似被當場聽到。她看見兒子那個冷淡到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的眼神，三分不滿頓時變成五分不快。


  就是這個半句說不得他媳婦不是的眼神！


  她才是辛辛苦苦撫養他長大的媽！


  強壓下怨氣，司夫人不遠不近地站著，半偏臉望了望外麵的夜色，平日裏習慣以強硬口氣發號施令的聲音麵對兒子時總歸還是有做媽的平緩：“你跟伊一這是在鬧什麽？”


  不快歸不快，她也不是來跟他置氣的。兒子把懷著司家孫兒的媳婦給氣哭趕出門，這都什麽事！


  司宸以散漫的坐姿坐在窗下的高背椅上，胳膊肘放在兩邊的扶手，雙腳幹淨利落架搭在鋼化玻璃烤漆茶幾桌上。


  “如你所見。”他撇撇嘴角，回答也相當散漫。


  司夫人隻覺添堵，語氣也帶上幾分挖苦：“平日裏看得比什麽都緊張，還舍得把她氣哭了？”


  “你不正喜歡看？”


  兒子似笑非笑的反問把她剛舒緩一點的胸腔又堵上了一大口氣。


  司夫人咬了咬牙。她今生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欠教訓的、兒子！

  “我沒空跟你磨嘴皮子。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可懷著孩子，你這樣是什麽意思？你們鬧了這麽長時間我也沒當回事，誰知道你現在又鬧這麽一出。你是閑著沒事做了還是非要媽的日子不舒坦你才覺得舒坦？”


  司宸垂了垂睫毛，看起來和眉眼一樣冷清的手指緩緩地在扶手上輕扣著。他忽地慢悠悠朝司夫人斜睨，慢悠悠的開口：“媽，你是關心一一還是關心她肚裏的孩子？”


  嘴角帶著笑眼眸卻蕩漾著清冷無比的光芒。她的兒子，說話總是入骨見血，多好的話從他口裏出來都一定能變味。


  司夫人的完好形象在兒子的攻擊下從無例外總是簡簡單單就土崩瓦解。他讓她氣得淩亂，但又不知道如何發泄。


  “我是你媽！”


  她是媽，她不喜歡兒媳，還憑什麽要委屈自己去關心！

  麵對做媽的宣誓主權，司宸懶懶地收回視線，直接趕人：“我要一個人靜靜。”


  司夫人發現她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問了。


  她的兒子除了氣她，打小就不懂怎麽好好和她說話。


  “我懶得管你們！”她氣得甩手而去。在幾步踏踏的高跟鞋響聲過後，房門被重重摔上。


  司宸的麵容在這頃刻間變了,連同剛剛的憤怒一起,像被什麽刺痛了似的，一陣痙攣後,一種死寂的頹廢灰敗從他麵上開始，蔓延了整個空間。


  似是不願意暴露在任何麵前，他緩緩地抬起手臂擋在額前。半響後，緩緩從眼角滑落的淚順著臉頰滴到襯衫領口，他的嗓音沉痛至極：“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