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完全不講道理
這都什麽話呢,幹淨利落的腔調著實嗆了所有人的神經,好似少奶奶動了胎氣隻是件無足輕重的事。夫人直瞪瞪地盯著少爺半分鍾,才將全身的冷冽氣息妥妥地收容在胸腔不至發作。 “司家沒人了嗎?你讓她一個人在醫院。” 少爺涼涼地半抬眉眼審視著夫人,哂笑:“正是呢。人倒是不少,隻怕都是死人。三個月,她每晚等我到深夜,家裏上上下下可沒一個人出來瞧瞧他們的少奶奶在發什麽瘋呢。” 猶如一張涼薄的刀片切出細細長長的割口,少爺似諷非諷的話不但讓夫人神色越發難看,連帶著一幹在旁伺候的傭人也全掛不住臉。 雖說給錢的才是老板,少爺是最大的主人。可在司家,夫人的權威也是幾乎不容置疑的。事實上,脾性難以捉摸到讓人難以招架的少爺唯獨在夫人權威這件事上從沒有明確表示過其態度——除非涉及少奶奶(司家的下人隻有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完全不看夫人的麵色辦事)。正因此,司家的所有下人既聽候少爺的吩咐也不敢忽視夫人的命令。 誰都知道少爺和少奶奶的關係似乎變得有點怪了。換做三個月前,哪個不怕死的敢生那份豹子膽晾著少奶奶在客廳夜夜獨守。少爺驕縱慣寵少奶奶,就是喝的一口湯涼了一丁半點他也照樣讓人卷鋪蓋滾蛋。還每次都是少奶奶說他不講道理最後才肯罷休。 偏偏,偏偏怪事它發生了啊。眾人也鬧不清這少爺是個什麽心思,忽然就對少奶奶不冷不熱起來,似乎少奶奶怎麽樣他都無所謂,之後還一走足足三個月音訊全無。於是對於夫人的命令——不用理會少奶奶發什麽瘋——於是眾人也就不得不對夜夜在客廳獨守的少奶奶扮起裝聾作啞。 對於這位讓人又敬又怕的高深莫測的少爺,如果非要用一句話形容,阿嵐隻能很樸實地這麽表達:好,但完全不講道理! 然後這位完全不講道理的少爺在對少奶奶的態度突然變冷之後,在少奶奶動了胎氣送了醫院的這個節骨眼上,在影響一天心情的早餐桌上,冷不防撂出這麽一番是責怪他們還是責怪他們還是責怪他們的話呢,當下激靈靈的把在場人差點嚇出心髒病來。 有個不知喜怒的少爺,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真是難為啊。 夫人的威嚴其實在少爺這裏完全不起作用。少奶奶未進門之前,少爺從不理會家裏事;少奶奶進門後,少爺隻理會少奶奶的事。在這個家,看似沒有實權的少爺隻是對夫人足夠的尊重。然而,一旦涉及到少奶奶,誰才是這個家最大的主人就能強烈地凸顯出來。 夫人在和少爺的對峙上,從來就沒有稱心如意過。早餐桌上的交鋒,到最後一如既往是夫人在氣惱交加但徹底沒轍的沉默中退場。 夫人冷冰冰地離開餐廳,平複自己的情緒後麵無表情地吩咐廚房準備孕婦的食物,之後親自過去醫院。 阿嵐覺得大人物們的想法都是很難懂的。雖然包括她在內的司家所有下人都習慣少爺不陰不陽的脾性,但這次似乎實在有點過了。至少打從阿嵐五年前成為司家的女傭開始,除了少奶奶之外她就沒發現少爺對什麽真正上心過。 少爺對少奶奶的上心,就像什麽來著?阿嵐記得曾經在哪裏看到過這麽一句話:在乎夠深的東西別人碰一下都覺得是搶。她覺得化用一下這句話用來放在少爺對少奶奶的上心上再是恰當不過了。 對少奶奶就是如此上心的少爺怎麽忽然就變了呢?這個問題實在不是阿嵐的資質能夠想得明白的,她隻是再度對少爺捉摸不透的脾性感到難以接受,然後覺得少奶奶真是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