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半騎牛
說眾人差點笑噴,那是在心裏。
在督軍府刑房這樣嚴肅的地方,誰有膽量笑出聲啊?
等賊人撞街說出了實話,報出了真實姓名之後,督軍並沒有急於把撞街騎上銅牛,而是接著接受督軍的詢問。
督軍:“你姓什麽?”
撞街:“我姓撞(壯與之同音)。”
督軍:“你叫撞街也就算了,怎麽還姓撞?”
撞街:“是壯士的壯,不是撞牆的撞,我祖籍是巴蜀人。”
審訊到這時,大家才明白過來。
原來他的姓名是壯街,而不是我們平時想象的“撞街”二字。
督軍之所以抓住他的名字不停地追問,原來是怕這個賊人不說實話。
現在終於明白過來了。
說明這個賊人沒有說謊。
現在他最大的疑點就是,既然這個賊人是巴蜀人,巴蜀距離峪郡府雖說沒有十萬八千裏,少說也有一兩千裏吧?
難道他就是孟蹄說的那個會飛的飛毛腿不成?不可能。一百個不可能。
剛搞清了這個賊人姓名這個疑點,一個新的疑點又出現了。
督軍:“你既然是巴蜀人,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壯街(以下就不能再用“撞街”了):“不知道。”
督軍:“這麽說,你今夜是從巴蜀來的?”
督軍明知道兩地相隔千裏之遙,卻又以試探他。
壯街:“對,我就是從巴蜀過來的。”
眾人又一次憋住了笑。
因為,這家夥又開始裝聾賣傻了。
督軍沒有糾錯,繼續提問。
督軍:“年齡幾何?”
壯街:“三七餘一。”
督軍盯著他的眼睛繼續追問:“年紀輕輕,你好大的膽量。是誰指使你來這裏的?你來這裏又是幹什麽的?”
壯街扭頭看了看四周說道:“是我自己來討飯吃的。”
督軍心裏想,一會兒讓你小子騎上銅牛,就知道你是誰指使你了。但是,他沒有說出來,而是繼續追問。
督軍:“家有何人?”
壯街:“老母病重在床,與老母相依為命。我是為老母討飯的。”
督軍一聽這家夥半夜裏來給母親討飯吃,似乎像是一個大孝子。
但是,回過頭來一想,這家夥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第一,為什麽放著青天白日不討飯給母親,為什麽要在子夜時分呢?這裏麵必定有詐。
第二,從巴蜀千裏迢迢來峪郡府討飯給母親,根本不切合實際,這個賊人肯定有問題。
督軍:“你母親現住哪裏?能否帶我去看看?”
壯街:“我母親說了,病重的人是不能讓外人進家門的。”
督軍:“壯街,你聽著!你剛才一派胡言。難道你母親也在京都?如果她不在京都,你又怎麽會一夜之間跑到峪郡府呢?你知道巴蜀距離峪郡府有多遠嗎?來人,騎牛伺候。”
督軍話音剛落,原來抬銅牛的幾個侍從一擁而上,像老鷹抓小雞那樣,把壯街從椅子上狠狠地扔在銅牛背上。
隨後,銅牛下麵燃起了柴火。
督軍不再說話,靜觀壯街的變化。
壯街:“督軍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怎麽還要給我騎牛啊?”
剛騎上銅牛的時候,下麵的火還沒有燒旺,再加上寒露過後,身上穿的衣服又厚,所以,壯街騎在牛背上,像屁事沒有一樣,自然鎮靜地繼續跟督軍說話。
督軍知道這個家夥非常狡猾,就不再與他對話。
他坐在壯街對麵的太師椅上麵,悠閑自得地抽著他的水煙袋,濃濃的煙霧彌漫了整個刑房,煙袋鍋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他那濃密的胡須和眉毛,隨著空中煙霧和咕嚕咕嚕的聲響,來回擺動著,像是一窩剛出殼麻雀的羽毛。
坐在他旁邊的孟蹄,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感覺既新奇又刺激,雖然激動興奮,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量,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他考慮更多的是自己的事。
他在督軍審問的過程中,一直想著這個人和自己是什麽關係。壯街為什麽會跟蹤他偷聽他。
雖然審訊了幾個回合,可是,他還是沒有看出半點門道來。
督軍知道,要不了一袋煙功夫,這賊人就要說話了。
那賊人屁股下麵騎著的並不是活生生的耕牛,而是一個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火牛。
銅牛的導熱性能是非常好的。
即便賊人穿了再厚的衣服,也是禁不住這一直升溫的銅牛啊。
果然不出所料。
這賊人已經堅持不住了,他在不停地挪動著大腿和屁股。
但是,站在旁邊伺候他的侍從們,早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因此,這個時候,他們的雙手開始摁住他的兩個肩頭,使勁地往下壓,一直控製著他的動作。
這樣,那滾燙的銅牛就像一支滾動的火球一樣,隻燙得他疼痛難忍,握拳咬牙,渾身篩糠。
不大功夫,這個賊人已經滿頭大汗,濕透了衣服,已經喘息得上氣不接下氣。
盡管已經這樣,這賊人嘴裏還一直叫著,他說的都是實話,嘴硬得像是特工一樣。
孟蹄看在眼裏,心裏非常急躁,隻想立刻跑上前去與賊人掐在一起,逼他說出實情。
在他眼裏,他感覺這個銅牛還不如他的拳頭頂事。
他打算要站立的動作,被督軍看在眼裏。
督軍把上身傾向孟蹄一邊,低聲說道:“中尉別急,你看我這個煙袋鍋子。”
孟蹄看向他手裏的水煙袋時,這裏麵的煙葉已經燃盡。
隻見督軍衝桌角猛磕了一下,煙葉裏殘餘的火星迸發了一地,還沒有收等他起來煙袋,那賊人就開始叫著饒命了。
孟蹄暗暗佩服鄭督軍的厲害。
督軍:“既然饒命,那就說說吧。”
按照督軍府規矩,隻要賊人開口求饒,旁邊侍從們就要把他從銅牛背上抬下來,繼續放進特製的椅子上。
壯街被侍從抬下來的時候,由於皮肉燒的厲害,像殺豬宰羊那樣,撕心裂肺地叫著不停。
督軍哪有耐心聽他亂叫,旁邊的侍從早已經暗中叫停了他的嘶叫。
壯街:“我說,我說。我是巴蜀人不差,可是,我,我給京師裏的姑姑家過繼。我娘早已經死了。我說的娘,就是我的姑姑。”
督軍:“你敢確定這次不是假話?”
壯街:“肯定不是假話。”
督軍:“那我問你,子夜時分,誰家不關門啊?你能討到飯嗎?這不明擺著胡說嗎?”
壯街:“家母不讓說。”
督軍:“家母不是你姑姑嗎?你姑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