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 章 不必在意
夜風吹來,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桂花香氣,中秋漸近,到了夜裏已經明顯感受到有些寒意。
琳琅穿得並不算厚,此刻被冷風一吹,鼻子跟著發癢就打了個噴嚏。
宋景然見了便和她說:“我們回去吧。”
琳琅回答道:“好!”她轉過身去,走了沒有幾步,迎麵走來幾個人,其中一個人舉著燈籠。等到兩方人擦肩而過時,舉著燈籠的人突然提高了燈籠往琳琅臉上照去。琳琅不防,忙伸手去擋。這時候宋景然卻一個大步邁到她前麵,身子抵擋了她的視線,將她牢牢地護在身後,又聽得宋景然向對麵的人解釋道:“官爺,我們隻是出來逛逛,這就回去了。”
那個打著燈籠的倒什麽也沒說,然後就帶著人走開了。
琳琅抓住了他的衣裳跟著宋景然走著,到了要下石階時,宋景然又特別提醒她:“有階梯,當心腳下。”
他永遠如此溫柔體貼,從十二歲那年她踏進宋家的大門時,他就一直這樣嗬護著她。
宅子的事很快就決定下來了,他們選的那處宅子院子裏有幾棵大樹,牆角還有不少的花盆。宅子也不算破舊,家具也還齊全,要住人的話根本不需添置太多的東西。
第一天搬進去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的所有行李不多兩個包袱。
屋子前一天盧嘉已經趕來收拾了,琳琅住了靠東的那間屋子,仿佛還在宋家那樣。宋景然住主屋,她住東廂。不過西廂卻不是書房,盧嘉暫時安置在那邊。
住下的第一天的飯菜是琳琅自己動手做的,之前她跟著秦媽媽學了幾手,廚藝已經算是不錯了。蒸炒煎炸樣樣都會。
她熬了山藥瘦肉粥,隻是沒有加黃芪,拌了山野菜,還做了兩個熱菜。
看著眼前的美味,盧嘉忍不住稱讚道:“不曾想賀姑娘手這樣巧。”
“那是,隻要我肯學,就沒有不會的。”琳琅頗有些得意。
宋景然倒是一聲不吭地吃著飯菜,他沒有給一句評價。等到大家吃完了飯,盧嘉主動收拾了碗筷,琳琅樂得清閑,她先去了主屋那邊要替宋景然收拾屋子。
“不勞你辛苦,我自己可以整理。”宋景然走了進來阻止了琳琅。
琳琅道:“知道你不需要人伺候,但床上這堆東西不清理出來,晚上你怎麽睡覺。衣服鞋襪得分門別類地放好,而不是一股腦地塞到櫃子裏去。回頭找不著了又一通亂翻。”
宋景然語塞,生活中這些小事他不怎麽在意的,女人是比較細致。他卻覺得麻煩。
琳琅低頭做事,她忙著將那些衣物都整理好了。又重新整理了遍被褥。
宋景然並不在這邊屋子,她收拾好就出去了。找了一圈,才發現宋景然正在另一間屋子收拾他的藥箱。
“能用的藥已經不多了吧?”
“是,明天起得趕著做一些出來。”
“師父將來有什麽打算?”
宋景然說:“安定下來了,然後就找找看有什麽合適的鋪子,希望今年底能開家醫館。”
琳琅笑說:“我知道這是師父的心願。之前您說將來告老還鄉的時候會開醫館來著,沒想到會提前實現。到時候我就去幫師父的忙。”
宋景然聞言,他抬頭看了琳琅一眼,後來點頭道:“好啊,有個女大夫在身邊的話可能更容易些。”
好險,她以為師父會拒絕。
“我一定好好努力,爭取不給師父丟臉。”
“細心一點就成。其實你的醫術進展也很快。”宋景然實話實說。
琳琅心裏高興,她道:“開醫館的話每天能接觸到更多的病人,各式各樣的病人都能見著。到那時候對我肯定是個大考驗,有不懂的地方詢問師父,師父到時候別嫌煩。”
“不會煩的,你來問我我很高興。”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琳琅不由得往別處想。
宋景然抬頭時見琳琅呆呆地望著自己,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忙說:“你傻了啊,這裏沒你的事了,你早點休息。”
“好。”琳琅轉身欲走,可她愣在那裏好一陣也沒邁開腳步。
宋景然望著她的身影,問了句:“你還有什麽話?”
“師父……”琳琅不敢轉身去看他,隻能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自己的影子,然後清晰地說:“那晚我病得糊塗,對師父說了一些大不敬的話。您……不必放在心上。”
“好。”這正是宋景然的打算。
“可……我不後悔對您說那些。師父,這一生我知道是沒有結果的,但我依舊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隻要您不嫌棄,徒兒就跟著您一輩子。不管到哪裏都跟著您。隻要能陪在您身邊,哪怕隻能以徒弟的身份我也無怨無悔。”
“琳琅!你在胡說些什麽?”宋景然在背後急切地喊著。
琳琅終於轉過身去,她終於鼓起勇氣敢於麵對他。
“我沒有胡說,上次病著,可能是有些糊塗,但今天我是極清醒的,您罵我不知廉恥也好,罵我不守婦道也好,但這些話我還是想要告訴您。因為我不想再留下什麽遺憾。不想到了生離死別時該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說。師父,您不需要回應我,目前這樣就足夠好了。”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該死的,她為什麽要哭,為什麽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還真是傻,不說我們有師徒的情分,就說我大你足足一輪,眼看著我就步入而立之年了,而你還正風華正茂,這一生才開始,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你難道就不想要個美滿幸福的家?”
“我的美滿幸福是師父給的。”琳琅的心跳那麽快,語速也很快,卻一字一句都說得極清晰。
“我不過是個沒人疼愛的孤女,被親人嫌棄,被親人利用。將來也逃不過被他們變賣的命運,嫁給一個老頭子做妾,四處受人排擠,從來不知道被人珍惜是什麽滋味。但您出現了,那天下著雪,我病得快要死了,是您把我從那個家裏給解救出來。從此我灰暗的人生照進了陽光,我被人嗬護著,重新找到了家的意義。自父母走後,我所有的幸福都是您給的,師父!”
她話音才落,就被一雙大手拽進了一個寬厚又溫暖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