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中驚魂
冉陌揚向來是幹脆利落之人，說要帶著落墨回古越，三天後便已經收拾妥當，帶著落墨還有兩個貼身侍從以及一個一直照顧落墨的小丫鬟珠兒啟程了。
落墨坐在穩穩當當的馬車中，有點犯困。
不知是不是因為要回古越的原因，昨晚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著，腦海中一幕幕全是以前的事情，隻覺得腦袋中像是有個東西在無線的膨脹著，疼的要爆炸了。
珠兒在一旁看著落墨懨懨的倚在馬車上，擔憂的問：“小郡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讓老爺停下車來你休息一下？”
落墨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滿臉擔憂之色的珠兒，笑了笑說：“無妨，可能是因為太激動了，昨晚沒有睡好，我再睡會兒就好了。”
珠兒一聽就把旁邊的枕頭拿出來，又拿出來一床錦被蓋到落墨身上說：“小郡主，你睡吧，等到客棧了我喊你。”
落墨點點頭，閉上眼睛。
馬車上微微的晃動對一晚未睡的人來說確實及其催眠的，但是落墨卻皺著眉頭睡得並不安穩。珠兒在一旁點燃了一個小香爐，無聲的歎口氣。
小郡主經常性的睡不著，或者睡著了被噩夢嚇醒。人前很愛笑，好像和什麽人都說得來、談得攏，聖上、皇後娘娘、連帶著太後娘娘都十分的喜歡小郡主。
行為舉止大方得體，步態安詳，不急不躁的，很讓人心生歡喜。
但是也隻有珠兒知道，當隻有小郡主一個人的時候，卻完全是另一幅樣子。安靜的讓人不敢相信著就是那個笑起來燦若桃花的女子。
她能抱著書一看就是一整天，能發起呆來一呆就一天；有時候拿著筆抄佛經，整日整夜的抄，有時候畫畫，成天成天的畫，從來沒見過像小郡主這樣安靜過的人。
有時候珠兒都在想，小郡主的大方得體，其實更像對外在事物的漠然。因為漠不關心，所以什麽都不看在眼裏，都不放在心上，從而進退有度，坦然處之。
外麵響起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珠兒忙起身走到門外，就見冉陌揚騎在馬上問：“卿卿呢？”
“小郡主昨晚沒睡好，正補覺呢。老爺可是有什麽事情？要不要我去叫醒她？”
冉陌揚連忙擺擺手製止珠兒，望了望車廂說：“讓她睡吧，若是有什麽不舒服的，立馬過來告訴我。”
珠兒點頭說好。
冉陌揚和珠兒在外麵的話，若有若無的落在原本就睡得不熟的落墨耳中，落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閉著眼睛翻了一個身。
外麵燦爛的陽光透過輕輕擺動的窗簾偷偷的跑進來，從落墨的微微閉著的眼睛上劃過，明明暗暗投下片片陰影，應該是個明媚的天氣，落墨睡著前默默的想。
“落墨？喂，丫頭。”
聽到有人喊自己，落墨睜了睜酸澀的眼睛，卻被外麵刺眼的陽光照得再次閉上了眼睛，煩悶的皺著眉頭。
“別睡了，再睡都變成小懶豬了。”
落墨正想要裝沒聽見繼續睡，卻忽然整個人一震，睜開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
他背對著車廂外的陽光，陽光從他身邊照過來，就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似的。正麵帶笑容的看著落墨，伸出手捏了捏落墨的鼻子說：“小懶蟲，又偷懶！”
落墨一動不敢動，直到鼻尖上感受到那人手上熟悉的溫熱，心中一動幾乎流下淚來，坐起來一把撲進花似錦懷裏，緊緊的抱住花似錦，帶著哭腔說：“似錦…你去哪裏了，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感受著他用力的回抱，耳邊是花似錦熟悉的聲音說：“我能去哪裏啊。無論去哪裏都會回來找你的。”說著輕輕的拍在自己的背上，帶著令人莫名心安的節奏。
落墨深吸了一口，緩緩的說：“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瓜。”
“似錦，以後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好，答應你，什麽時候都陪著你在一起。”
“嗯嗯，似錦……”
珠兒擔憂的看了一眼依舊睡的不安心的落墨，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落墨的被子掖好，就聽落墨嘴裏無意識的喊著：“似錦。”
珠兒知道這個名字，這個叫做花似錦的男人，在小郡主的畫中反複出現過的人，眉目輕揚，眼神清澈，或靜立，或舞劍，又或者在看書寫字、在種花、製藥，都是那個人。灑脫自在，自信明朗。
卻是珠兒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落墨正抱著花似錦，卻忽然場景一換，兩個人站在一個千葉穀那片茂盛的桃花林中，花似錦一身白衣，在一片緋紅中清清冷冷的甚是好看，牽著落墨的手說：“落墨，咱們釀桃花酒吧？琴叔叔最愛桃花酒了。”
想到師父若是知道自己和花似錦釀好了桃花酒想要偷喝的樣子，落墨忍不住想笑，應聲道：“好啊好啊，先別告訴師父這個大酒蟲。”
“行，聽你的。走，先去到那邊看看。”說著鬆開落墨的手獨自向前走去，卻忽然砰地一聲，千葉穀周圍的山脈在這一聲巨大的響聲中忽然坍塌起來。
落墨嚇得想要喊花似錦，花似錦卻罔若未聞，依舊在向前走去！
“似錦！”
花似錦回過頭疑惑的看著落墨，臉上還帶著未收回的笑容！
落墨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無數的碎石從天而降，碎石滾滾而下瞬間就將花似錦掩埋其中。
直到麵前一片碎石堆成的小山丘，落墨依舊呆呆的看著沒有說出一句話。
“似錦……”落墨顫抖著向前走去，腳下的帶著棱角的碎石膈的人生疼。
“似錦！花似錦！”徒手扒開碎石想要將花似錦救出來，卻扒的雙手血肉淋漓，可見白骨依舊沒有花似錦的蹤跡。
落墨跪在石頭堆上無聲的哭泣，手下不停的繼續扒，卻忽然一頓，眼前是一跳血跡斑斑的手臂，潔白的衣袖上全是石頭的碎屑和血跡，落墨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胸口疼的讓她幾乎暈厥過去！
越來越疼！落墨猛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依舊是在車廂裏，哪裏有花似錦，哪裏有什麽山……原來不過是一場夢，落墨無意識的捂著胸口，失神的看著車廂頂。
珠兒急忙走過去，走到落墨身邊，拿著溫熱的手帕將落墨額頭上的冷汗拭去，說：“小郡主，又做噩夢了？”
落墨不說話，好似還在陷入夢中，眼中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無聲滑落。
珠兒看的心疼，卻也不敢多說話。
過了許久，落墨幽幽地問：“珠兒，你有愛的人嗎？”聲音沙啞。
珠兒將落墨扶起來，倚在車廂上，又端過去一杯一直溫著的水說：“珠兒生是將軍府的人，死是將軍府的人，這一生都是將軍府的。”
落墨失笑說：“我可不是讓你表忠心的，再說了，你也看錯對象了，你應該對著我大哥說這些話。”
“小郡主你淨取笑我。”珠兒滿臉無奈的說，便開始嘮嘮叨叨說將軍府的一些事情，落墨在一旁笑著聽珠兒說著出雲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倒也好受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感到馬車停了下來，珠兒走出馬車外看了看說：“小姐，咱們到客棧了，下去歇歇再走。”
本就不著急趕路，所以幾人走的也十分的緩慢。
落墨和冉陌揚幾人一起用過晚飯之後，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在馬車上睡得太久的緣故，一點睡意都沒有。
讓珠兒找出一件大氅來，落墨披著大氅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夜空一輪明亮的皓月，襯得周圍的星星都有點暗淡，在月輝下客棧外一條涓涓流過的小溪，溪水中像是撒上了無數的星星，煞是好看。
落墨一時看的心癢，便從樓上下去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站到溪邊之時卻是另一番風景，遠不如剛才在樓上看著那麽好看。岸邊的垂柳在月光下靜靜的生長著，落墨覺得自己好似聽到了那樹葉長大的聲音，好似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看著映照在溪水中那一輪皓月，腦海中忽然想起自己的聲音：“跳下去，現在跳下去，周圍沒有一個人，誰都攔不住你。”
落墨抬起頭看看四周，確實一個人都沒有，珠兒剛才被自己打發到廚房去拿夜宵去了，四周一片寂靜。
那個聲音繼續說：“現在跳下去，等明天她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能阻擋你了。”
落墨被蠱惑了似的，抬起腳一步一步的走過去，隻要跳下去，就沒有煩惱了，就可以見到花似錦了。
月光傾灑而下，灑在落墨身上就像是為她鍍上了一層輕紗，麵上毫無表情，一步一步的走到溪邊，冰涼的溪水濕透了落墨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