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我師徒二

  玄鈴與黑暗中微微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一閃一閃，越來越微弱，越來約渺茫。靈青兒的心慌程度也隨著玄鈴光芒的減弱而逐漸增強。


  屋外風聲漸熄，雷聲也逐漸微弱直至消失。


  靈青兒緩緩將自己從厚重的被子中剝離出來，赤著腳走到窗口，打開一看，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一隻白鶴拍打著翅膀落到雪白的雪地上，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細上的腳印。突然，靈青兒聽到“吱呀”一聲。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身披外袍，赤一點雙足從門口走出。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停留在靈青兒窗前的仙鶴。


  待老人走到仙鶴身旁，他抬起一隻蒼老的手，輕輕撫摸著仙鶴的鶴羽。老人長發未束，散落了一片，遮住了臉頰，叫人看不清老人何種神態，何種表情。


  過了片刻，老人轉過臉來，是一張飽經歲月滄桑的臉，眼袋厚重，臉上早就爬滿了皺紋。可是那眼睛卻仍然是明亮的，堅韌的。


  “師父……”靈青兒輕輕喚出聲。


  雲誌微微點頭，背過手，看向茫茫不知名的遠方，輕聲說，“徒兒，你我相處十年，如今師徒緣盡，我，要走了……”


  “師父，你要去哪兒？”


  “師父大限已至。青兒，莫要怪師父平日苛責，若非如此，怕是你後路難走。”


  說罷，雲誌轉過臉來，依舊是日常嚴肅刻板的表情，“青兒，以後，這青芒山就交給你了，莫要讓為師失望。”


  靈青兒還來不及發話，隻見雲誌輕輕躍起，立於仙鶴背上，緩緩盤腿而坐，慢慢閉上雙眼，一揮寬袖，仙鶴一聲啼鳴，拍打著翅膀輕飄飄的飛走了。靈青兒眼看著師父騎著仙鶴，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變成一個小點，變消失不見。


  師父去後許久許久，靈青兒才打了一個噴嚏，反應過來。哦，師父這是駕鶴西去了嗎？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師父了？


  雲誌向來嚴苛死板，可是畢竟師徒二人共處十年，突然這人就這麽走了，靈青兒覺得好像一切就像做夢一樣，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靈青兒使勁擰了自己一把，胳膊立刻紅了一大片，好疼。大顆大顆的眼淚不請自來，嘩嘩的從靈青兒的眼中流出，怎麽止也止不住。


  靈青兒一邊胡亂的擦著臉，一邊帶著哭腔的對著茫茫大地說，“我沒哭，我沒哭，師父我沒哭，青兒永遠不會哭的，你相信青兒。”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在她耳邊給她一個讚許的微笑，點點頭說，“我們青兒真厲害！”了。


  不久天色大亮。靈青兒默默收拾好自己，拿著一把竹掃帚就出了門。這麽大的雪，路都遮掩的看不見了。今天太遲了，錯過了去往月台打坐的時間，可是路還是要清理出來的。


  靈青兒看了看門前儲水的大缸，裏頭半盛水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透過冰晶，靈青兒看到自己被扭曲的臉上掛著兩隻像核桃一樣又紅又腫的眼睛。這怎麽行呢？一點仙家儀態都沒有，叫師父看到了肯定要生氣了。靈青兒長長呼出一口白氣，隨意在缸沿抓了一把雪，輕輕敷在眼上。估摸著消腫了，靈青兒才放下結成疙瘩的雪團，重新拿起掃帚準備把上望月台的路給掃幹淨。


  “青兒～”


  一個略顯低沉的成年男聲在她背後響起。靈青兒疑惑的轉過身，隻見一個身著紫金華服，頭戴三寶琉璃冠，身材修長，麵容板正的青年整溫柔的注視著她。


  “你，你是誰？”靈青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嗬，已經不認得我了嗎？可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了。不過這一切都怪我，轉眼十年了，我卻未曾履行諾言來青芒山看你一眼。哎，如今你我皆已長大，你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我也不再是那個單純無害的小年輕了。”


  靈青兒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天呐，眼前這個人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卻不得見的呂琰師兄嗎？靈青兒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呂琰師兄。相比十年前，呂琰的身高長了不少，卻也比十年前更加強壯了。十年前瘦瘦弱弱的小男孩，如今氣宇軒昂的站在她的麵容。腰背挺直，肩寬腿長，深邃的眉眼更顯深沉。聲音也比當初更加深沉有磁性了，倒是叫人一聽難忘。


  “你是，呂琰師兄嗎？”


  “是啊，青兒，我是呂琰。”


  靈青兒不知道為什麽呂琰師兄回複她的時候要去掉師兄兩個人。她隻是覺得很恍惚。眼前的人和她常常夢見的那個小男孩相差實在太大，她根本沒辦法把兩個形象結合到一起。原本她以為她再次見到呂琰定會開心的手舞足蹈，可是真的見到了她卻很平靜，平靜的如青芒湖的水一般，不見一絲波瀾。


  “啊，師兄，久未見了。你還好嗎？今日怎麽得空來了青芒山？”


  “昨夜我師父夜觀星空，算得雲誌師父怕是要遠去，特意囑咐我今晨來看看。”


  “哦，是嗎？多謝無塵閣主掛念。我師父已經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駕鶴西去了。他，嗯……”靈青兒沉吟了半晌，接著說道，“他是真的駕鶴西去了，一隻仙鶴飛到我窗前將他接去天上的。他去的時候，應該很開心。”


  呂琰莞爾一笑，“我知道。”


  “你為什麽知道？”


  “因為你說了，我就知道了。你不會騙我的。”


  靈青兒一時無語，握著竹掃帚立在原地，低著頭一聲不響。


  倒是呂琰先開了口，“既然雲誌師父已然仙去，你一個人待在青芒山怕是也諸多不便。不若隨我去紫光閣。當年你住的小院子還在，陳設物件皆未改變，時時有人清理打掃。哦，除了當年帶你的那個師姐，她已經嫁作他人婦，如今不是紫光閣的人了。”


  “啊，是嗎？倒是很想她，可惜見不到她了。”


  靈青兒說完低下頭，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等到靈青兒再次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呂琰，隻見他依然溫和如春風般的向著她微笑著，似乎在一瞬間和當年那個微笑著騰出手，跟她說，“跟我走”的大男孩的身影重合了。


  靈青兒將掃帚扔到一邊，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聲說，“那，我們走吧。”


  呂琰隨手招出定契寶劍。如今這劍漫身光華，似乎在向世人展示自己主人深厚的修為。


  呂琰伸出手，“來，上來吧。”


  靈青兒輕輕將自己的手放上去。呂琰的手布滿了硬硬的繭，練手心都是堅硬的一層，不似當年柔軟。


  “嗯，我們走吧。”


  於是，再次的，兩個人，一炳劍，離開青芒山，朝著紫光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