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我師徒一
靈青兒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未能再次見到呂琰。
十年來，靈青兒一直和雲誌兩個人待在青芒山，哪裏都不曾去，也不想去。每當靈青兒起了逃離的心思，她就總會想起呂琰和她在湖邊鎮說過會來找她的話。她實在很想念呂琰，很想再聽到呂琰磁性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想看到呂琰對著她輕柔如春風般的一笑，然後摸摸她的頭，說，青兒，我來找你了。她隻要一想到，萬一她逃離的那天剛好呂琰來了，她白白錯失了和呂琰見麵的機會，那她怕是會悔的腸子都變青，會悔的連人都不想做了。
於是她就這麽苦苦熬著，再苦再累再煩都堅持留在青芒山，每日跟著雲誌打坐練功，風雨無阻，晨昏不歇。
清晨，太陽還未起來，靈青兒便會起來跟著師父去山頂的望月台打坐。師父說，晨昏交替之時，靈氣聚集之時，修煉最佳。此時修煉，方可集山川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於是一老一少並排坐在矮矮青草地上，閉目凝神，運行真氣。直到太陽破雲而出，青鳥自他們頭頂盤旋飛過，清啼三聲響，他們才結束了晨休開始過早。
早飯向來簡單，不過一點清粥小菜，一點饅頭包子。有時候靈青兒很想嚐嚐其他的食物其他的味道，可是雲誌總會板著臉教育他，“莫要將太多心思花在修行以外的事情上。大道至簡懂不懂？最簡單的才是最好的！等你修行有大成，你自可無拘無束，做一切你想做之事。隻是眼下的你，還需收心凝神，專心修行才是。莫要被外物迷失了心智，擾了你修行的路！”
短暫的早飯過後，是靈青兒的文化學習課時間。自然，靈青兒的所有文化科目也都是由雲誌親自教授。
雲誌覺得靈青兒畢竟是個女孩子。古語不是雲過嘛，女子無才便是德。況且學的多了雜了，難免生出旁的許多雜亂的心思來。若是被雜書雜學亂了心性，於修行可是大大的不利了。所以雲誌隻開設了兩門課，一門是修行心法，一門是妖魔學說。於是在靈青兒的童年裏，就隻學習了兩件事，如何修行和如何斬妖除魔。
午飯後小憩片刻，自然靈青兒是要在後山練功的。
雲誌擅折扇，便將這折扇上的功夫也交與了靈青兒。除了折扇，還有鏡無派的掌門鏡，上古神器玄鈴的應用之法，雲誌通通傾囊相授。雲誌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藏私的人，初聞這個唯一的親傳弟子是個女兒身的時候，他的確有些氣悶，可是到底是他親傳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還背負拯救天下蒼生的使命，無論如何他不肯在練功修行方麵短少了靈青兒什麽的。
在雲誌孜孜不倦的監督教育下，靈青兒臉上的稚氣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穩和莊重。當初的孩子氣和女兒氣也漸漸消失，靈青兒開始慢慢的拋棄了繁複的女裝，漸漸開始每日以男裝示人。每日馬尾一束，腰封一殺，踢著長靴就開始練功。這在尋常人家眼裏或許不可思議，驚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可是雲誌卻為靈青兒的改變頻頻點頭稱讚。
“自古紅顏多奇誌，不愛紅妝愛武裝。我的小青兒可算是真的懂事長大啦！”
雲誌老懷欣慰，可是靈青兒心裏究竟怎麽想他從不過問。也是，那並不重要。靈青兒的出生就是為了拯救蒼生，至於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不去理會。畢竟任何私事也無法和蒼生相提並論，不是嗎？
也許是吧……可是靈青兒從來就不那麽想。
靈青兒喜歡長長的流仙裙，喜歡甜甜的桂花香，喜歡婉轉悠揚的絲竹樂，喜歡看五彩畫筆筆走龍蛇繪下一幅幅神仙境。靈青兒還喜歡看細水東流，掬一捧清涼的溪水，甘甜可口。喜歡看花開花落，看那一片片花飛滿天，拈一片粉紅，沾染了指尖的純白。
靈青兒也依舊喜歡著人間的香火氣。她夢裏總是會回到湖邊鎮的青石板小路。一路上都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招牌，還有嘈雜喧囂的叫買叫賣。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噴香可口的各式點心。憑良心說，師父喜歡的青棗膏和煮花生也真的是不錯的。青棗膏酸甜適度，軟糯可口。煮花生清香怡人，唇齒留香。哦，對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人。那個自稱是她師兄的那個人。會溫柔的牽著她汗涔涔的手對她回眸一笑，然後說，“跟我走吧。”
可是當靈青兒午夜夢回，半夜驚醒，發現周遭不過是一張竹塌，一張竹椅，一塊巨樹疙瘩做成的桌子與環境格格不入，再也沒有其他，靈青兒不免有些悵然若失。屋裏是至簡的一點家具擺設，屋外是呼呼嗚咽的冷風。那她夢裏的那些美好，都在哪裏呢？靈青兒揪住了被角，翻過身去，望著竹青的牆，好似也揪住了自己的心。
“師兄，你在哪裏呢？不是說好了要來找我嗎？為什麽六年了，不曾見到你一麵？”靈青兒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知什麽時候，一滴眼淚悄悄爬上了她玲瓏精致的鼻尖。
長夜還在繼續，外麵的冷風似乎越刮越猛。由最初的期期艾艾，逐漸變成了淒厲哀嚎。不時有什麽被大風刮起，“咚”的一下撞到靈青兒緊閉的門窗之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聽著門外的動靜，不知為何今夜的靈青兒格外心緒難平，翻來覆去也無法再入睡。突然平地一聲旱雷，驚的靈青兒汗毛直豎，頭皮直麻。靈青兒將自己用被子裹的嚴嚴實實，將嘴巴也埋進被子中，微微坐起，緊閉雙眼小小聲的呼喚著，“師父……師父……徒兒害怕……”
靈青兒是不指望雲誌能聽到並來安慰她的，她的害怕也不能讓雲誌知道。猶記得初來青芒山她看到一個牙尖嘴利四隻手的精怪嚇得渾身抖如篩糠，被雲誌罵了個狗血噴頭。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在雲誌流露出一點點害怕什麽的樣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嘴裏不斷念叨著，“不怕不怕啊，沒事了，沒事了……”算是一種心理暗示，給自己加油打氣。可是今夜怎麽了？怎麽會無緣無故念叨起師父來了？
靈青兒莫名覺得有些心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