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３５章、對談
歡顏看了他一眼：“也是，也不全是。因為你比其他的同齡人，我能接觸到的那些在校生或是畢業生，要多幾分成熟，也就是人情事故……”
竇曉峰沒出聲，但心裏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可是，竇曉峰，這卻不是我要對你委以重任的全部原因。”林歡顏接著說，“通曉人情事故的人有很多，八麵玲瓏會應對各色人等的人也不少，我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既通曉世故，卻又不世故，你能圓滑處事，卻又不圓滑做人。”
林歡顏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依舊很平靜。
可這段話聽在竇曉峰的耳朵裏，卻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尤其是最後那句“通曉世故卻又不世故，圓滑處事卻不圓滑做人。”
林歡顏看著他，覺得他大概是懂了，才又接著說：“當初來我們夜市攤位幫忙的，有幾十號人，論起年齡學曆能力，其實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竇曉峰知道，林總這話是給自己留著麵子呢，其實是有區別的，單從學校上看，他這個技校出來的就是最差的，墊底兒的。
“我當時也確實沒想長用大夥兒，事先也說好了，就是假期臨時幫個忙。”歡顏接著說，“可一個月不到，就看出差別來了。搬貨運貨，你從來不惜力氣，也不計較是不是能多拿一份錢。當時夜市買貨的客人多，每天晚上都會丟貨，別人都覺得每天幾百上千的銷量，少收幾雙錢不算什麽大事，隻有你認真記數，還和我提過幾回應該想想辦法，讓大家更負責任。”
隨著歡顏的講述，往事好像又都回到了眼前。
那時候，竇曉峰還不是“竇總”，連“竇經理”都不是，隻是按天拿薪水的臨時工。可那時，每晚能賣多少貨他卻十分上心，丟幾雙襪子，他像自己丟了錢一樣的心疼。
而現在，每天坐在老板台後，每月拿著數十倍於前的工資，管著上百號人和這麽大的一個店麵，之前的負責感，卻在漸漸消失。
“後來我問你願不願意留在代理公司那邊，你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林歡顏繼續說，“再後來，襪業代理在東三省鋪開，從和幾家報社接觸到各地去考查代理公司，發貨出貨收款簽約……這一路走過來，你一直像當初一樣用心，也越來越得到我的認可和信任。所以，展宏公司第一個，也是我手上第一個像點樣子的項目淮河賓館，我交給你全權負責，因為我對你放心。”
隨著歡顏的講述，竇曉峰的神色漸漸改變，從一開始帶著幾分刻意的認錯，到真心實意的羞慚。
“林總，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不再懈怠，拿出之前的勁頭來。我知道錯了。”竇曉峰說。
“我相信你說的，也相信你能做得到。”林歡顏點點頭，沒再就今天的事繼續說下去。
響鼓不用重錘敲，如竇曉峰的聰明機靈，說到這兒，已經足夠了，甚至已經有些多了。
之所以多說幾句，是因為林歡顏實在不想放棄這個人。
不隻是能力，更是這一路走來的付出與陪伴。
林歡顏是個特別重視“夥伴”的人。
而竇曉峰，在她心裏已經是被她認可的“夥伴”之一。
就早午兩班導班安排的不合理和竇曉峰聊了一會兒，做了相應的改動。
又和竇曉峰說不需要他每天早六晚九，作為管理者，他的時間可以靈活些，但應該保證早、中兩個客人最多的時間段人在店裏。
最後又交待竇曉峰，多想想辦法提升員工積極性和責任心，有機會可以搞些團建活動，也可以把開業前的培訓定期再做一做，總之要積極想辦法，不要因為經營的時間久了使員工懈怠下來。
聊完這些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林歡顏簡單在一樓吃了點兒東西，沒讓廚房單做，點了兩樣店裏現有的快餐。
味道還可以，對比之前剛營業時沒有多少變化。
坐的是靠前的一排餐桌，隔著玻璃能看見裏麵廚房的情形，也都還是按著之前培訓時的要求。廚師衣著整潔，頭發都用帽子遮住，也都戴著一次性口罩。
這個玻璃隔斷是店裏的賣點，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一旦裏麵的廚師操作不規範，或者廚房出現髒亂差的情況，那可就真的砸招牌了，和一個半個服務員服務不周到比起來，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問題。
快吃完時發現劉玉英竟然還在店裏，過來幫她收拾餐盤的是就是這位女領班。
“不是說早班嗎？怎麽還沒回去？”林歡顏順口問了一句。
劉玉英有點兒不好意思：“不光我一個人，早班的有好幾個人都沒走呢。林總不常過來，好容易來一回，大夥就都樂意多呆一會兒。”
林歡顏笑了笑：“我以後會經常過來的。”
劉玉英目光一亮：“那敢情好。”看樣子並不是假裝的客套，而是真心希望她能多來。
而且從上一句回答上林歡顏也能查覺到這個人還是比較實在的。
自己問她怎麽沒走，她沒有說什麽店裏忙，想多在這兒幫幫大夥之類堂皇的話，也沒抓著機會和自己表功表辛苦什麽的。
她說的是真話，因為自己這個“老板”來了，所以才不願意走。
多在老板麵前刷刷存在感，打工人的標準心態。
可以理解。
走出淮河賓館，林歡顏就向著小欣的學校去了。
今天要接小欣，把她送到黃老師家裏去，第一天要帶小欣認個門兒，以後她就可以自己去了。
雖然東行市場距離小欣的學校不算近，走路要半個小時左右，林歡顏還是沒打車，選擇了步行。
一是時間還夠，到早了也要在校門口等著。
二是她突然想自己走走，想些事情。
正是東行市場結束營業的時候，雖然沒了之前散客的擁擠，可忙著打包大件給各市縣商販發貨的也是絡繹不絕。
各種手推車、三輪車、扛著大包的人力工人，跟著指揮著的業主、售銷員，奔著路邊停著的一輛輛大客車、麵包車、小型卡車走過去，尋找著自己的目標，吆喝著，把自己的貨搬上去。
林歡顏就走在這紛亂當中。
心思，卻比之前和竇曉峰在辦公室裏變話時還要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