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７章、心安
於宏波抬眼看她，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要替家裏還錢。
一直瞞著他們，就是怕的這個。
一開始知道父親借了錢，母親跟他吵，於宏波也在一邊勸著說著，以為說通了，把錢還上了，就都好了。
誰知道，一次又一次，就沒個頭了。
在父母又一次大鬧之後，父親決心痛改前非，家裏給買了出租車，以為他有了正經事幹，便不會再去賭。
後來車也沒了。
然而還沒完，房子竟也抵出去了。
買車時外頭已經借遍了，再不可能湊出錢來還清高利貸。
難不成一家人真住到街上去？
那是家，是媽媽割出命去，敢攔在幾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麵前，護著的地方。
他是真想拒絕，他不想讓歡顏，讓他的夥伴們為他出錢，為他去還債。
可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聲。
董振見了，在一邊說：“不就是萬八千塊錢嗎，咱幾個湊湊真不是個事兒。我們還沒說你呢，沒事兒的時候和咱們是兄弟，有事兒了就把我們當外人，都不和我們說，你是想絕交咋地？”
盧興宇像發現什麽一樣指著於宏波，一臉驚悚：“哎，哎，大波你可不興這個，你要是敢掉貓崽兒，我真和你斷交！三劍客，被人打趴下躺床上就夠窩囊的了，還弄這個，跟你就丟不起這個人！”
歡顏什麽都沒說，隻是按在於宏波肩上的手，輕輕地，向下按了兩下。
於宏波便平靜了一些，向幾人望了望：“那我就不說謝了，等以後我慢慢再還你們。”
盧興宇眉頭皺了一下，不過也沒說啥。
還不還的就先不和他計較了，總之先還上再說。
展歡這時候才說了句：“真是，早說不早就還了，就不能耽誤考試了，早不說早不說……”
展學霸對於宏波高考缺考的執念異常強烈，一直念叨到徐麗和於媽媽回來，才停了嘴。
“大夫給看了，阿姨的傷沒太大問題，就是青了一塊，說不用吃藥，也可以到中醫院開點兒藥酒抹一抹。”徐麗說。
大夥聽了都放了心，尤其是床上的於宏波，臉上終於帶出點兒輕鬆的神色：“媽，我就說讓你去看看，大夫說沒事，我們不就安心了。”
於媽的眼眶又有些泛紅：“還不是你擋著，替媽受了罪，還耽誤了考試……”
徐麗陪於媽媽看了一回病，看似也比較熟了，拉了於媽媽的胳膊勸：“阿姨你剛不還說，人沒事就好，都做了ＣＴ檢查了，大波肯定沒事，過兩天就能出院，大學晚上一年就晚上一年唄。”
董振也換了輕鬆的語氣：“就是，阿姨，大波一男的，皮糙肉厚的，挨幾下不算啥。”往四周看了看，又問，“哎，小濤呢？”
大家這才發現，於宏波的弟弟沒在這兒。
“我急著送宏波來醫院，小濤跟著也幫不上，我也沒功夫管他，讓他到後院王老師家去了。”於媽說。
於宏波給解釋了一下：“王老師是小濤班主任，和我們家住的近，就隔兩條胡通，平時我媽加班有顧不上的時候，小濤就在王老師家呆著。”
林歡顏不禁在心裏感歎了一下，這個時代的人真純樸，老師放學還幫忙帶孩子。
展歡小聲問了於宏波一句：“那你爸呢？”
幾人距離不遠，於媽顯然是聽著了，瞬間又紅了眼，臉上卻帶出忿忿的怒意：“那個敗家的，前天我發現房本不見了和他吵了一架，他就跑了，一直也沒回來。”
到底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當著幾個孩子的麵哭，於媽挺不好意思的，別過頭抹了把淚，恨恨道：“這個家，都讓他給敗了，我兒子也是被他這個不學好的爹給帶累的……他最好死到外頭別回來，他敢回來我和他沒完……”
倒是沒提離婚，也不知是和於爸還是有感情，或是不願意當著於宏波的麵說這些。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歡顏沒見過於媽，於爸還是見過幾回的。
有一回是於宏波沒帶中午飯，他爸到學校給送的飯盒，還有兩回是放學時下大雨，來給兒子送雨衣。
看著極溫和厚道的一個人，長相也好，歡顏還曾在心裏想過，於宏波那寬厚的性子，大約是隨了他父親，外貌上也是有遺傳的。
董小振更是羨慕得不得了。
他爸別說是給他送飯送傘，不喝多打人就是好的了。
誰知道那樣一個人，竟做出這樣的事來。
床上的於宏波說：“媽，我爸這事兒辦的是不對，是犯了糊塗，可也不能全怨他，最不是人的就是那個姓蔚的，就是他串攏的我爸，我懷疑他是有意給我爸設的套。”
於媽哼了一聲：“有人設套也得他樂意鑽進去，蔚德翔那個人就愛搞些歪門邪道，我早說不讓你爸和他來往，他得聽啊。他把人家當成好朋友好兄弟，親著呢，這些天我勸了他好幾回，他也下了好幾回保證以後都不碰那些，架不住蔚德翔勾搭啊，人家一勾搭他就丟魂似的跟著去了。”
於宏波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等我好了的，姓蔚的我決對不能放過他。”
歡顏在一邊聽著，覺得他們說的這個人很可能真有問題。
應該就是個設殺豬盤的。
心裏把這個人的名字又念了兩遍，記下了，臉上卻絲毫不顯，隻對於宏波說：“現在你就好好養著，別想這些，快點兒好起來，你還有媽媽弟弟，還有我們呢。”
說到還有“我們”的時候，床上的人和說話的人目光相接，深深地對視了一眼。
多少句話，都在這一眼裏頭。
於宏波在這對視裏徹底安了心，這些天來因家事而產生的所有糾結不安，仿佛都卸下了。
自己一個男人，有事卻需要女朋友幫助，而且還不隻是伸把手那麽簡單。
心裏挺慚愧，但似乎還有一種莫名的絲絲的甜。
自己有事，盧興宇董振一樣會不餘餘力地幫著，可和她比起來，到底不同。
不隻因為她更有能力，更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