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眾神追憶（下）
續焰仙庭中，雖然平靜，但卻波瀾暗湧。
紅兒接連不斷的訴說，讓楚雲心頭凝重，目光恍惚，更是有些不敢置信。
武靈，是人造的……
太虛古門，也是人造的……
整個修煉體係，全是人為創造出來的。
其創造者，乃是諸聖爭霸的勝利者，神若宮。
但在那個時代，這些認知，根本就不是什麽秘聞，而是每個修行者都了解的常識，甚至被所有修行者視之為修行的救贖，長生的明燈，指路的神跡。
正如劍魔龍在淵所說的一樣。
正如封王殿遺書所說的一樣。
正如楚雲隱隱中的料想一樣。
什麽武權神授，承接天命，萬般信仰，統統都是虛偽的現實。
由始至終，天辰界，就沒有神。
“果然是這樣……”楚雲頓覺眼前一片空虛，縱然他早就有過這些猜想，但真正從古人口中了解到曆史的真相之後，還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所謂的武靈，所謂的天命，所謂的神力加身，原來隻是一條條前人鋪就好的路。
這個謊言，一直延續至今。
雖然真相很冰冷，但楚雲還是鎮定下來，因為他知道，這些蛛絲馬跡以及蒙塵古史，隻是一個萬古大局的冰山一角。
“武靈，有好幾代？”
“武靈，會失控？”
當聽到紅兒的最後一句話，楚雲終於忍不住問道。
“沒錯。”紅兒微微點頭，繼續道：“當年，自從神若宮創造出武靈修煉體係之後，無數修行者都陸陸續續得到武靈，從此高歌猛進，一片坦途。”
“對於修士而言，提升十倍修行速度，確實也是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但很快，意外就發生了。”
“在黃金時代中期，當大量武王突破為武帝的時候，也就是融合武靈和武魂，創造本命元神的時候，部分武靈居然開始同化宿主，並迅速反噬其主。”
“同化？”楚雲詫異。
“簡單來說，武靈暴動了。”紅兒接著說道：“要知道，武靈的本質，其實是寄宿著各種大道捷徑的‘道行種子’，比如‘劍種’、比如“火種”、又比如‘木種’。”
“隻要能得到它們的話，修行時就會變得如虎添翼，事半功倍，這也是真靈武者，能大幅提升修行速度的根本原因之一。”
“事實上，這些武靈乃是諸聖爭霸時期，眾聖隕落後所留下的大道根基，寄宿著原主獨一無二的大道奧意，隻因神若宮收集起來，它們才變成所謂的‘武靈’。”
“而當神若宮初步淨化聖人道種後，這些‘武靈’，就被放到太虛古門裏麵的英靈淨土中，讓世世代代的修行者進行溝通、煉化、合道。”
“所以武靈的本質，其實就相當於一本指引之書，讓擁有相應天賦的修行者提高修煉效率，就像是一麵鏡子，以供覺醒者隨時模仿、參悟、印證。”楚雲若有所思。
“你很聰明。”紅兒笑了一下，語氣卻微微低沉，“但是，過分的模仿，是會出事的。”
“……”楚雲沉默。
旋即，紅兒正色道：“沒有錯，當年神若宮的創世舉措，確實造福無數後人，似乎又引領出了一個修行大世，但他們沒有想到，第一代武靈，有個極大的缺陷。”
“那就是同化。”
“所謂成也道種，敗也道種，那超乎想象的修煉速度，固然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但與此同時，無數的修行者，也開始依賴武靈，不求上進。”
“他們隻是在沿著前人的路走而已。”
“這些因果報應，終於是在武帝階段展露開來，紅兒聽老祖宗說過，第一次武靈大規模‘同化’，是在大量武王突破境界時發生的。”
“當這些巔峰武王，進行帝道境界突破的時候，自身的本命武魂，竟被本命武靈所侵蝕。”
“隨後，他們道心不穩，走火入魔，迷失自我，很快就化身為一隻隻扭曲的怪物，變成了武靈扭曲的樣子，或許是一把劍、或許是一團火、又或許是一棵植物……”
“這就是同化。”
聽到這裏，楚雲瞪大眼睛，心中狂震。
他斷然沒想到，所謂的武靈，還有一段那麽可怕的曆史。
武靈，會反噬其主。
武靈，會讓宿主變成怪異。
而如此種種，也僅僅隻是黑暗的開端……
忽然，楚雲想到了什麽，頓時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些被第一代武靈同化，從此變成異物的存在，就是被封禁在葬神天淵的‘終神秘器’吧。”
“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神若宮所說的古代戰爭兵器，而是他們弄出來的失敗品。”
“是武靈修煉體係的……第一代失敗品。”
紅兒點了點頭，道：“嗯，這些被武靈同化的怪異，後世稱之為‘亂古魔骸’，因為，它們不僅僅喪失了人性、人體，還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強絕力量。”
“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是不死不滅的。”
“後來，大量亂古魔骸禍亂世間，當時的神若宮隻好立刻出手鎮壓，但最終，也隻能將其封印在葬神天淵裏，埋葬掉一段恥辱般的黑暗歲月。”
“於是，曾經的黃金時代，就被世人稱為無序時代。”
“這根本不是盛世的開端。”
“而神若宮與亂古魔骸的一戰，正是第一次帝滅之戰的由來。”
楚雲心緒難平。
饒是以他的定力，也不得不為這一段塵封的真相感到可怖。
原來第一次帝滅之戰，是因為失控的武靈所導致。
直到現在，那些戰爭怪物，甚至還躺在現世的某個角落裏，自深淵凝望著人間……
而紅兒的訴說，也與封王殿遺書的說法不謀而合。
由此可見，此事有著十足的可信度！
“等等，既然所有的武靈，都是神若宮改造出來的，那為何他們對亂古魔骸束手無策？以他們的實力，難道連同化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楚雲狐疑道。
要知道，神若宮可是天辰界的至高道統，聖地絕巔。
實在很難相信，他們殺不死亂古魔骸，也就是那些“終神秘器”。
“養虎為患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明白。”紅兒淡淡道：“有時候，即便是聖人，也可能會創造出連自己都掌控不了的存在，不過其中的緣由，紅兒不太清楚。”
“紅兒隻知道，同化這個問題，在第二代武靈中解決了。”
“第二代武靈……”楚雲越聽越心寒。
紅兒微微頷首，繼續道：“無序時代後期，因為武靈同化一事，神若宮的威信可謂一落千丈，但他們畢竟是至高道統。”
“所以，修行界就算抱有怨言，也都於事無補。”
“不過神若宮可沒有閑著，在經過多年的研究以後，新一代武靈終於出現。”
“他們以更純粹的淨化之法，大幅削弱了武靈的力量，使得武靈極其溫馴，不會再影響宿主的武道，讓所有真靈武者，都能順利度過融合本命元神的階段。”
“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真靈武者開始大行其道，再一次複蘇起來。”
“至於原始的修行者，則是慢慢衰落下去。”
“甚至連境界都無法突破。”
“那個時候，有人說是真靈武者，掠奪了原始武者的氣運，讓後者與天地靈氣徹底隔絕開來，也有人說這是神若宮的統治手段，要限製武者的數量，眾說紛紜。”
“但最終，這些質疑和反對的聲音，都沒能敵過曆史的巨輪。”
說到這裏，紅兒幽幽一歎，“新的時代開始了，真靈武者的時代，正式來臨了。”
“自從二十萬年前，第二代武靈問世，所有修士還是忍不住誘惑，又或者是被迫無奈，紛紛以武靈作為根基進行修煉。”
“這一次，武靈的同化現象徹底消失。”
“從那以後，便是開元時代，武靈修煉體係的統治時代。”
“慢慢地，原始武者逐漸消失，真靈武者卻大幅增多，再相隔幾代人後，天辰界已經徹底忘記了曾經的輝煌，並將武靈修煉體係，奉之為天命神授。”
“至於神若宮的地位，則是穩如泰山，再無動搖。”
“……”楚雲低頭不語。
這些曆史，雖然他自封王殿遺書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但遠遠沒有此時聽起來震撼。
因為當其時，他還是半信半疑。
而如今，在互相印證之下，他終於對過去的真相明晰起來。
但越是了解，心就越寒。
神若宮，在扮演神。
扮演創世神。
然而天辰界，是一個沒有神的世界。
於是乎，聖人便化身為神。
而神若宮創立武靈修煉體係的深意，此時楚雲沒有去想，也不敢去細想。
畢竟細思極恐。
“紅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深吸一口氣，楚雲抬頭問道。
“問吧。”紅兒很隨意。
“你隻是五萬年前的朱雀神裔，為何會知道那麽多內幕。”
“楚雲，你別忘記，紅兒當年是朱雀血脈傳承的核心，所以有些宗族秘傳，我都了解得很清楚。”紅兒微笑著道：“而且你得知道，四大神裔在天辰界的曆史，比神若宮還要悠久得多，在無序時代，甚至還是大力推行武靈體係的巨頭之一。”
“四大神裔與神若宮，一直都不是敵人。”
“當然，自開元時代中期開始，這一層緊密的同盟關係，終於是有了裂痕。”
“那一次世界級戰爭，甚至還是引起白虎神裔和玄武神裔滅族的導火線。”
紅兒的話，讓楚雲頓感恍然。
他不假思索，幾乎是衝口而出，直接沉聲道：“那次戰爭，是第二次帝滅之戰……”
紅兒點了點頭，道：“沒有錯，沒想到你也知道此事，不過，你又是否知道，這一次更可怕的戰爭，同樣是由武靈所造成的？”
楚雲搖頭。
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紅兒的話音緩緩揚起。
“第一次帝滅之戰，是因為武靈同化。”
“而第二次帝滅之戰，則是因為武靈‘異化’。”
“兩代武靈，都有缺陷。”
“畢竟，這隻是偽神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