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結交
直到手握盛著一滴聖水的玉瓶，感受到充盈的生命之力迸發而出，辰公子還是略顯錯愕，一臉懵然的神色。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楚雲會突然改變主意，即使與《百世燃燈》觀想圖無緣，都肯接受這交易。
但見楚雲不是開玩笑的，也收起了觀想圖，君辰稍微發愣之後，最終還是露出溫和的笑容，道：“黃兄既然肯收下此圖，推動交易達成，自然最好，合作愉快！”
“交易愉快！”楚雲笑眯眯，形式性地拱了拱手。
自此，聖水交易便是正式告一段落，讓兩名年輕人都鬆了口氣。
此時，回味著剛才神竅裏所傳出的疼痛，楚雲非但沒有不快，反而內心湧起陣陣喜悅，讓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
事實上，之所以他肯“勉強”收下《百世燃燈》，是因為在打算拒絕的時候，感應到八門劍殿內的“休”字門，傳來一陣阻止的精神波動。
正是這股波動，讓楚雲吃痛，亦讓楚雲立馬改變了主意。
很明顯，這是夢夢的意思。
雖然她仍在沉睡，但還是強行發出這一陣既微弱又短暫的信息，可想而知，那一幅能讓人增進精神修為的奇怪觀想圖，或許並不簡單。
在世間上，楚雲能信任的人，可謂少之又少，但夢夢，就是他絕對信任的存在之一。
所以楚雲想也沒想，就決定收下觀想圖達成交易，當然，他心裏麵也是相當高興的，暗忖夢夢那為期一年的沉睡日子，或許能縮短不少。
這位寡言少語、毫無感情的三無劍靈，對楚雲來說，是一位特別的存在，有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此次她有微弱的複蘇反應，讓楚雲實在高興萬分，一時忘乎所以。
“黃兄？什麽事那麽好笑啊？”眼見楚雲沉浸在重遇故人的喜悅當中，樂極忘形，在那裏不斷偷笑，君辰便是疑惑地問道。
“咳咳……沒事！”楚雲立馬胡謅，尋思著告辭開溜了，鬼岩城不宜久留。
但君辰沒有急著走的意思，他顯然也相當愉悅，言稱要以茶代酒，慶祝交易完美達成。
楚雲自然不拒絕，最後兩人碰杯換盞，一飲而盡，又像此前踏入幽春樓的時候一樣，開懷談笑。
隻是楚雲的戒心，其實一直都沒下降多少，始終不打算盡信眼前這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眼下交易已經完成，他就想找個借口離去了，畢竟有小藍這位妖術師，在旁冷冷地虎視眈眈，楚雲真心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時候，見到楚雲的左手，包紮著白布，君辰終於忍不住，肅然開口問道：“黃兄，你的左手是否有傷？小藍她非但修為不俗，還是一位高明的良醫，可以幫你看一看的。”
“啊？不用了，這傷隻是小意思，不需勞煩藍大師啦！”楚雲支支吾吾，連忙擺了擺手拒絕。
他的左手掌，還殘餘著催動《大魔禁典》的後遺症，上有幾塊可怖的鱗片，為掩人耳目，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要有所保留。
旋即，免得好客的君辰繼續深究，楚雲眼珠子一轉，便立即扯開話題，笑道：“辰公子，如今你已經得到聖水，難道就不打算用一用嗎？嘿嘿，別隻顧著跟我聊天嘛。”
說完，楚雲有意無意地，看了君辰座下的輪椅一眼，略微有些感歎。
直到被小藍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他這才清了清嗓子，迅速收回目光，轉移視線望向別處。
“黃兄說得不錯。”君辰略微恍然，優雅地笑了笑，旋即盯著手中的小玉瓶，似是愛不釋手，眼中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迫切。
見狀，楚雲也好奇，到底聚靈聖液，是否有傳說中那麽神奇，擁有治愈一切武體缺憾的神效？
夢夢的傳承，隻記載著這種靈液的點化作用，並沒有詳細的效果說明。
所以楚雲饒有興致，留心觀察，想要看看聖水的真實效果。
結果，下一刻他懵了。
因為，就在他以為，君辰要打開玉瓶，吞服那一滴聖水的時候。
君辰露出了一個暖和的笑容，而後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將那個玉瓶，輕輕地放進小藍手裏。
“給你的。”他說道，語氣無比的溫柔。
“呃？”
“？”
這一刻，非但楚雲愣住，就連一直保持冷色的小藍，都呆滯在原地，好半晌反應不過來。
什麽？
這……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君辰千裏迢迢而來，煞費苦心，費盡心思，終於拿到了一滴珍貴無比的聖水之後，居然不是給自己服用，而是要給身後那一名侍女的？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楚雲實在目瞪口呆，有些語塞，完全搞不清這是什麽情況。
而一直擺著冷漠神色的小藍，顯然也是困惑而驚異，在一陣錯愕失神後，便開始不斷地搖頭，死命推托，始終不肯拿穩玉瓶。
伴隨著燭光映照，隱約可以見到，她一雙無情的狹長眼眸裏，漣漣泛霧，少了幾分冷漠，多了三分情感。
她很無措，心亂如麻，慌慌張張，明顯被君辰的舉動給嚇楞，從未想過自己的少主，不惜一切得到聖水，原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
“呃……呃……咳咳……哢哢……”
心神慌亂之際，小藍那張暗淡無色的小嘴裏，接連不斷地擠出一些難以辨明的字眼。
不，與其說她是在開口說話，倒不如說，這隻不過是在發出沙啞而毫無意義的音節而已，而且沙沙作響，像是漏氣一樣。
見到小藍冰雪消融的慌張模樣，君辰一雙俊目，流露出複雜的哀色。
旋即，他看著小藍的泛霧雙眼，捉緊她的冰冷小手，讓她握緊玉瓶，而後沉聲道：“這是命令，不要推托，收下。”
本來，小藍還想掙紮，但聽見君辰說出的這幾個字，她卻是心頭發酸，連玉手都在發顫。
她眸光漣漣，咬緊泛白的嘴唇，想要開口拒絕，想跟君辰說她不需要聖水，哪怕隻能吐出一個“不”字也好。
可是，她卻開不了口，是無法開口。
直到此時，這位如同人間冰器般的妖術師，才將表麵那層宛若保護色的冰冷玉容去掉，表現出一種凡女的淒婉神色，如此真摯單純，如此令人心碎。
“小藍，那時候我不是說過嗎？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治愈你的辦法，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君辰望著小藍柔聲道，讓她眼眸中的霧氣更加濃鬱。
與此同時，楚雲愕然地撓了撓頭。
直到這一刻，他這才恍然大悟，雙目瞪圓。
怪不得小藍一直以來，都隻是以神念與君辰傳音。
原來，她是啞的。
也不知這位冷漠無情的妖術師，過往經曆過什麽，又是怎樣與君辰相遇的，但可以推測得出，她必然經曆坎坷，與君辰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一時之間，楚雲對這主仆兩人，有一種大為改觀的感覺。
“呃……我還以為，辰公子你渴求聖水，是因為……”楚雲欲言又止，旋即看了君辰的輪椅一眼，才婉言說道：咳咳……是想要買來給自己用的。”
“啊？”聞言，君辰轉過頭來，和顏悅色地道：“當然不是，由始至終，我都對聖水沒有念想，目的隻是為了治愈好小藍的……頑疾而已。”
“那你自己呢？”楚雲問道。
與此同時，小藍也是露出不解之色，萬萬都沒想到，君辰的打算會是如此。
“黃兄，實不相瞞……”君辰苦笑著搖搖頭，望著自己那癱瘓的雙腿，淡然道：“其實我一出生，就是如今這個樣子，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而且，連最有名的醫師都說我天生殘命，生機半缺，就算服用再多的靈丹妙藥，都無補於事，所以，我就再也不指望，自己能像其他人一樣過正常的生活，保持安定就好，沒所謂的。”
“但小藍她不同，她的頑疾是後天形成的，尚有複蘇的轉機，隻求聖水對她有效吧……”
話音未落，感受到握著椅柄的玉手在顫動，君辰露出柔和的目光，而後伸出溫暖的手掌，按在小藍百感交雜的玉手上，讓她心潮起伏。
隨後，兩人默默對視，個中的純淨深情，不是旁人所能領會。
此時，楚雲悵然若失，歎息不已，就連他這一塊木頭，都看得懂君辰和小藍之間有情，而且是深入心扉，無比真摯的那種。
可惜的是，這對苦命鴛鴦，雖然近在咫尺，互相有情。
但礙於身份之別、身體之殘，兩人卻永遠都不可能，品嚐男女之間的歡愉與極樂，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悲劇。
當然，從這一刻開始，楚雲就徹底地對這位儒雅而深情的公子，大大放下戒心，甚至惺惺相惜。
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楚雲自己也何曾不是如此？他天生殘靈，命途坎坷，自覺醒武靈開始，就是從生死狹縫闖過來的，如今還是與愛人分隔兩方，久久未能相見，更不必說處境危險，四方皆敵了。
甚至乎，就連他自己最敬重的父親，都很有可能是大敵，將來會有殊死一戰都說不定，這著實舉步維艱，路途曲折。
“哎……”心念電轉過後，楚雲歎息一聲，要讓自己擺脫這種愁緒。
隻見對麵二人默然，隻是在對視，雙方都似乎有些克製，不是那麽坦率。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君辰的背景，絕對相當不簡單，哪怕小藍實力過人，充其量也隻是一名侍女而已，有何資格與君辰在一起？有何資格與他成婚？
更何況，小藍還是一名妖術師，被視為不是正途，但凡名門望族、高貴門第，都對這一種詭異的存在鄙夷之極，這是曆史的遺留原因。
要不然，那些神修家族，就不會選擇避世了。
“君兄，我敬你一杯。”楚雲忽然聲音微沉，斟了一小杯，遞給君辰，而後微笑道：“以後，我倆就是朋友了。”
這一次楚雲給自己斟的，不是茶，而是酒。